盛世国师(146)

有人认为, 皇帝此举是“心清”,有人认为皇帝此举是“礼浊”,所以就争论起来了。

宿谊一脸懵逼。

且不说原来这还能从“清浊”来描述,就说这两分明是两件事,“礼浊”就不能“心清”了?这有什么好辩论的?至于争论这么激烈吗?

显然宿谊这个现代人是不懂古人的思维的。他们认为既然“礼浊”,就是不对的。所以也就谈不上“心清”了。

皇帝就算要重视农桑, 也应该要重视礼仪, 不能让自己浑身尘土。皇帝是天下人的表率,理应随时注意形象。

宿谊当然觉得皇帝是正确的。不过非要他跟人辩论这些, 反而会把他自己带进沟里。

宿谊又觉得争论这些很没意思。皇帝只要做的事对百姓好,对国家好,就是好皇帝。争论这些有屁用?

但看着围着自己那群人非要争个所以然来的样子, 宿谊知道自己逃不掉。

他转头看向王禀,道:“王大人认为, 陛下是‘心清’?”

惊讶惊讶, 说好的放荡不羁是因为逃离现实呢?既然王禀对现实不满, 不是应该皇帝说什么他都反对吗?

王禀笑道:“拘那些虚礼作甚?”

宿谊收回视线。好吧,他明白了,或许王禀只是单纯对繁文缛节不满。

“这位大人认为陛下应该更注重礼仪?”宿谊对着那个不认识的人道。

那人对着宿谊拱手作揖道:“在下周矩,字规正, 当不得宿天师如此称呼。”

宿谊微笑回礼。还真是名如其人,够“规正”的。

宿谊回忆自己在大学看过的辩论赛的流程,先让双方请代表将自己论据陈述一边。

正方举出三皇五帝亲耕织尝百草治洪水, 以及周王汉王几次亲自耕织的记载,来论证皇帝此举的正确性。

反方则举出先贤重视礼仪的言行,比如子路的“君子死,冠不免”。为了正衣冠,连死都不顾了。皇帝重视农桑,有的是方法。

宿谊可以听出,双方都对对方的论据是认同的,只是对对方观点不认同。所以他们在辩论时,故意绕开对方论据。

但宿谊虽然对那些什么先贤的典故不了解,但这个典故恰好听慕晏一日读书时说过。他记得,慕晏不是这么解释的。

子路明明是知道自己必死,系好头冠,是为了死的尊严。而不是为了系好头冠,结果丧失了逃脱的机会。

不过宿谊对典故不了解,以从慕晏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跟人争论也争论不赢。

他想了想,道:“诸位可知,君王何以立国。”

众人皆有些疑惑,不知宿谊为何谈起这个。

不过这句话倒是挺好答,因为《孟子》中专门有一句说这个。

司马鹄道:“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宿天师以为如何?”

宿谊点头。他看了一下众人,然后道:“重礼也罢,暂时忽视礼也罢,君王所为,都为了‘民心’二字,无所谓‘清浊’。”

“不说君王民心,只说友人。有朋自远方来,有让友人稍等,沐浴更衣以示尊重;也有倒屣披发相迎,以示惊喜急切。诸位认为,何为礼,何为失礼?”宿谊道,“失礼或不失礼,在心,而不在行事。见重礼之人便重礼,见不拘礼之人便不过多注重礼仪,只要对方不觉失礼便不是失礼。”

“陛下此为,在士大夫眼中为失礼。但陛下此为,又岂是做给士大夫看的?”宿谊微笑着摇摇头,“何不问问黎民,陛下亲自农耕,是否失礼?”

“感恩戴德。”司马鹄叹着气摇摇头。

其余人也顿时一副兴致大减的样子。

他们也觉得此事颇没意思。

周矩更是双眼迷茫。若礼这么轻易可改,那他还学什么礼?

王禀则大笑道:“道长不愧是禀心悦之人!”

宿谊嘴角一抽。谁特么要当你心悦之人,滚一边去。

宿谊继续道:“其实不难理解。礼虽不可废,但不能因噎废食。比如先贤仲由,他并非是在求死之时冠璎被击断,而是在保护孔子游历之时被人击断冠璎,他还会停下先系好冠璎,而不去保护孔子吗?当然,这只是个极端的例子。”

周矩苦笑:“天师所言,礼并非清浊,而在心。”

宿谊点头:“表面礼仪周道,背后坏事做尽的人并不少见。难道就因为礼仪周到,就可谓之‘清’了吗?”

周矩想了想,道:“那天师认为陛下所为并无引人争议之处?”

宿谊道:“引人争议又如何?有些事明知会引人争议,甚至更严重些,为身后召来滚滚骂名。但就不做了吗?”

周矩不解:“为何惹来身后骂名之事,仍旧要做?”

“因为世间之事,难有两全时。”宿谊道,“诸位的心,应该比贫道更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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