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书尽烽烟事(106)

从前听人说,宝石是女人的最爱,因为女人只见到金光闪闪的东西都难以抗拒,我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得有个前提,送东西的人得是我喜欢的人,不然我无福消受。那澄亮的夜明珠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萧泽天的那张冰寒的脸,光见着就碍眼。

钱媒氏许是见我将目光凝在夜明珠上,以为我被说动了,目光灼灼,一副得逞的模样。

她哪里知道我多么艰难才忍住自己升腾的火气,耐着性子说,“请你把这些都拿回去吧,我只一句话,不嫁!

“姑娘,这礼数做周全了,文书也有,聘礼也丰厚,姑娘没道理不嫁啊!”钱媒氏看我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没开窍的人儿似的,十分的不解。

“道理?你跟我讲道理?”我,讥诮的说道,“那好,我就跟你讲道理,你既为媒氏,自当很清楚这大穆的婚嫁律法了?”

“然,我做媒氏已有十余年,自是样样通晓!”她微扬起鄂,目光掠过一丝精明。

“甚好。我虽未出阁,亦知这婚嫁之事,须经三书六礼,你敢说,这礼数可是做全了?”三书有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则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如今不过是一书一礼而已。

“可……这……”她一时语塞,缓了缓气才答道,“明王殿下已有正妃,如若姑娘进门自当为妾,这娶妻与纳妾走的礼数是不一样的,不过姑娘大可宽心,王妃宅心仁厚,待人宽诚,你进门后,她定能待你亲如姊妹的。”

我当然知道娶妻与纳妾是不一样的,我不过是套她的话。现在倒是听出了些端倪,敢情这明王妃也是知情的,然后也默许这无稽的纳妾之事?难道她就如此的大度?我彻底的无语。

古有“七出”之条,这嫉妒便是其中一样,不许丈夫纳妾便是妒妇,不知让多少女子为此饮恨。忽然我脑里闪过那张悲哀的脸,她怕是早知道这是身为女子的无奈吧?还是她已爱萧泽天至深,所以才这般无怨无悔?

我沉下脸,冷冷的道,“说得好!是纳妾而不是娶妻,可我非贱籍,身家清白,略有恒产,又何须为人妾?这事无须多谈,我不会应承的!”

“姑娘,这婚配讲求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你一人说不嫁就不嫁?”钱媒氏也开始板起脸来,尖锐的嗓子高声说着,似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不耐烦的冷斥,“我双亲已逝多年,何来父母之命?”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倏地把目光投向了那张红色的文书,想起了什么,不甘的反驳道,“世家女子的双亲已故,便由族中德高望重之辈代为主婚。”在她翻开的那文书上,我赫然看到了银主上写着“甄灏”二字——那数年不见的大伯公的名号!

所谓文书只是一张讽刺的契约,而妾,只是个卖出去的女儿。

好一个东郡甄家!卖了我一遍还不够,还想要卖第二遍吗?这就是他们世家大族的本事?一而再再而三的靠用女子来笼络权贵?

我突然间明白了萧泽天的意图。听说东郡投诚时,尹家所有女眷籍没充军,唯有甄若,因无子,又仗着甄家的势力被接回来,后来不知为何竟成了太子萧诚轩的一个侧室,那甄家自然是倾向于太子一派。如今萧泽天当了东道台尚书令,掌管东郡以东,东郡甄家之于他就是块鸡肋,江东世家的实力不容小觑。他此举不但可以阻止玉奴肆意而为,更能自己巩固自己的地位,增加夺位的砝码。

让玉奴娶仆射之女,带他上战场立功,再到如今的这件混事,不过都是为他的野心铺路。我心道,在那双清冷的眸光里,装的是这瑰丽的天下,所有人,只要是他需要的,都会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我拍案而起,冷寒着脸怒视着媒氏,“我姓沈,这允婚的人姓甄,与我何干!既然是甄家许的诺,就到甄家要人去!”

那钱媒氏似一时不察,见我猛地发怒,缩了一下,呐呐道,“沈姑娘……”

“送客!”

等等,这不是我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讶异的睁大眸子唤了声,“先生?”他什么时候来的?

只见先生寒着脸,拿起了那份文书轻瞥了一下,便说,“还不走?怎么?既然姑娘不愿允婚,难道你还能强抢民女不成?不然,可上报京兆尹断一断谁理亏,如今是刘绥在任上是吧?” 他依然一身清雅,可此刻脸上却不复温和,那声音如冰刀般划开了冬日的凛冽。

那媒氏见先生竟能从容的喊着京兆尹的名字,讶异的打量了他一眼,本还想多说些什么的,结果被先生的厉眼一瞪,才悻悻然的走了。连掌柜让礼夫来把礼盒都抬走以后,也识相的退了下去,这场闹剧才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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