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178)

徐若麟自然不会在意文官们在这种场合下对自己的鄙夷。虽然开场前,他已经足够仔细地亲自过问了祭祀大典中的每一处细节。但只要祭礼没结束,祭台侧观礼的安南王子和大使没离开,他便丝毫不会松懈。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附近的每一个人,不放过任何能引起他注意的细节之处。

迎神礼结束,初献礼堪堪开始的时候,杨誉悄无声息地靠近他,附耳道:“大人,黄裳和邹从龙已经将殿外所有可疑之人控制,所有可以藏身的所在也都派了暗哨潜伏。”

徐若麟一边神情肃穆地盯着不远处的祭台,一边低声道:“你去把所有执行完任务的人手都调到附近来,让黄裳和从龙也过来候命。我希望是我多虑。但一旦出事,后果便是致命。所有必须万分谨慎,明白吗?”

杨誉低低应了声“遵命”,转身飞快而去。

他们两人这样一场短暂的交流,已经引起了主祭台上吴中的注意。吴中不满地盯了徐若麟一眼,心想武夫就是武夫,再高的官职也改不了粗鄙的本性,这样的神圣场合,竟也与人窃窃私语,实在是无礼之极。

徐若麟丝毫没有理睬吴中。他警惕的目光一直梭巡在祭台周围的一排排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本能,他忽然觉到了一丝不安。目光飞快掠过祭台两侧立着的乐舞生。并没看出什么异样。但是那种不安之感,却愈发强烈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这种危险到底来自哪里。脚步下意识地,便往祭台侧的陈启龙身畔靠了些过去。

一阵风吹来,拂起了乐舞生身上所着礼服的下摆。徐若麟的目光掠过一名站在前排的乐舞生的足下,微微皱了下眉。

他觉到了一丝别扭。

风再次掠起乐舞生们的下摆。电光火石间,他忽然觉到了哪里不对。

这祭台两侧的四十名乐舞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头一致高低。但是这个学生,他足下所踏的靴底却明显要比边上人的厚了几寸。没理由在这样的场合,要挑这样一个个头明显矮于旁人的人来凑数。

他目中精光倏然暴涨,脚步飞快往那人奔去。但还是迟了,那名乐舞生忽然举起手中的长笛,朝向了正专心致志观赏祭礼的安南王子的后背。他按下了暗钮,银针从长笛的一端口子暴射而出。

这样的文庙大典,是不允许带武器入内的。徐若麟只贴身藏了一柄短刀。但已来不及拔刀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用尽全力飞身扑到了陈启龙的身后,将他按压在地。而身后射来的那一撮银针,也已经无声无息地刺入了他的后肩。后肩处一麻。徐若麟立刻拔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将银针连同周围的一块皮ròu剜去,鲜血立刻沿着他身上的黑色祭服喷涌而下。

“都让到一边去,抓刺客!”

徐若麟面不改色,喝了一声。

终于反应了过来的吴中失声大叫起来。那名乐舞生见状,转身一把推开边上的人奔逃,赶来的杨誉暴喝一声,领着事先埋伏的十几个暗卫飞身追了上去。原本一派肃穆的祭祀大典立刻乱成一团。乐舞生四处奔逃,地上丢满了被抛弃的乐器,人仰马翻。

随后赶到的邹从龙已经割开徐若麟的黑色祭服,动作敏捷地替他放血去毒,重新包扎。

刺客的去路早已经被堵死,很快,便被杨誉抓到,扭断了他的一双臂膀,扔到了徐若麟面前的地上。

因为失血过多,徐若麟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能稳稳站立。他盯着这名刺客,端详了片刻,上前伸出手去,在他下颚处捏了下,轻微撕拉一声,扯脱了一张薄如纸片的面具,露出了那人的真面目。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是谁派你的来的?”

徐若麟丢掉手中的面具,冷冷地道。

刺客闭上了眼睛。

徐若麟看了眼杨誉,杨誉会意,立刻上前将刺客下颌捏脱,然后命人带走。

吴中和两名翰林院大人此时才站稳了脚,大声嚷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哪里来的亡命之徒,竟连如此的神圣大典也敢破坏——”

惊魂未定的陈启龙这才被人从地上扶起,白着脸看向徐若麟,见他身上的黑色祭衣已经被鲜血染红,颤声道:“多……多谢……”

刺客既然把目标对向陈启龙,银针所淬之毒自然阴辣。虽然刚才已经放血,但失血过多和体内残余的毒素还是让徐若麟有些摇摇欲坠,若非他体格过人,恐怕早已经倒了下去。

“殿下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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