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237)

苏世独见他不肯服软,冷笑道:“那你就待在这里好好泡个澡吧。等你的侍卫过来了再捞你上来。”说罢转身,骑上了自己先前追他的那匹马,头也不回地去了。

赵无恙见她竟真的撇下自己扬长而去了,冲她背影大骂了不知道多少声的臭丫头,最后眼睁睁看她从自己视线里消失,无奈只得自己再试着上来。刚一动,便觉似乎又陷下去了点,只好又停住,焦急地朝方才自己来得方向不停张望。他也不指望苏世独能回来了,只盼别的救兵能在自己完全沉下去前赶到。

十一二月的湖水,虽没有结冰,这样大半个身子泡在里头,久了也被冻得四肢麻木。更加不妙的是,赵无恙发现自己还在下沉。虽然很缓,但确实一直是在下陷。片刻过后,水便已经没到了他的胸口。

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事去惹那个苏世独了。好在运气还不至于差到底。就在水快淹没到他的肩膀时,他的左脚足底忽然踩到了一块硬的东西。不确定是石头还是深陷泥里的枯枝。总之就是凭了这一点借力,他的下沉之势终于暂时止住了。

虽是寒冬,赵无恙的额头也已经迸满了汗。他现在几乎连大气也不敢透,唯恐一不小心踩偏了脚下的东西,就会继续下沉。

断头路近旁的那片荒野地里,此刻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无声无息地潜出了一个头戴斗笠樵子打扮的男人。若非他的诡异行迹和那张用布蒙住了的脸,看起来就像是附近的山民——但是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是皇家禁苑,没有谁敢大着胆子乱闯,所以很明显,他的来路可疑。

这个人,便是数年前曾在赵无恙北投路上指挥刺杀的那个蒙面头领。今时不比往日。想要干净利落,且最重要的是,不留任何尾巴地除掉太子,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今日,他原本不过是例行公事般地跟踪而已,然后看到了这意外的一幕。

他已经在附近等了好一会儿,他想等着湖水将那个少年彻底吞噬。但是等到最后,见那少年的下沉之势竟然停住了。他再等片刻,终于决定现身——这样的机会如同天赐,不是经常都会有的,他必须要抓住!

他朝赵无恙快步而去,赵无恙也立刻发现了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樵夫。他知道这个人,绝不会是能救自己。他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种扑面而来的似曾相似般的杀气。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软弱得如同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婴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仿佛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立刻便到了湖边。

樵夫捡起了地上赵无恙的那柄佩剑,最后到了他的前头,停在方才苏世独站过的地方,然后缓缓拔出了箭。

剑是上好的龙泉宝剑。轻微的金铁摩擦声中,长剑出鞘,剑刃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过一道流水般的锋芒。这锋芒射入赵无恙的眼中,刺目地疼。

“太子殿下,小的送你一程吧。”

他发出了一声刻意压低的沙哑之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长剑便朝水中只露出头颈的赵无恙猛地刺去。赵无恙往后仰身,水花四溅,却无法彻底避开那想要了他命的如蛇走般的剑芒,肩膀一痛,已经被刺了一剑。

“咻——”

就在此时,一杆发自数十步之外的羽箭犹如天外流星般忽然而至,挟了暗力朝着正挥剑要劈下再次致命一击的那樵夫后心直直赶去。樵夫听见身后异响,下意识地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形刚动,噗一声,羽箭便深深钉入了他的一侧后背肩胛,爪形的箭头立刻死死绞住了他的血ròu。他忍痛猛地回头,看见远处一侧荒野地的一块巨石上,正高高立了个人。正是方才去了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少年。他的臂上搭了张弓。见第一发没射倒自己,再次搭弓,又是“咻”一声,羽箭再次迎面袭来。

樵夫奋力格开几乎转眼便至自己胸前的羽箭,知道今天是没机会再下手了。丢下长剑,迅速朝着路尽头的那片荒地奔逃而去。他后背伤处的鲜血不断淌出。随他奔跑,一路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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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世独方才一时气头,撇下赵无恙径自去了,毕竟心里还是放不下的。纵马刚出赵无恙的视线,心里便后悔了,立刻折了回来。只她心高气傲绝不在赵无恙之下,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只牵了马,迂回从野地里回来,最后悄悄藏身在离他数十步外的一块大石头之后。心想等他被水没顶呼救时,自己再现身拉他上来。不想等了片刻,没等到赵无恙呼救,反倒来了个外人意欲行凶。惊骇之下,来不及赶过去阻拦,看见马鞍侧悬有弓,囊袋里佩箭,不及多想,立刻取弓箭接连发了两箭,这才逼退了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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