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64)

徐若麟见她倔强,只好拣起地上灯笼,一边替她打着,一边慢悠悠跟在她一侧。初念觉到他不住打量自己,心中愈发烦躁,脚步加快,不想被地上的一段树根绊了脚,身子便往前扑,堪堪就在要扑到地上时,被他一把接住,随即脚下一空,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初念大惊失色。

这种熟悉的记忆,她现在想起来就像被火烙了一般地疼。挣扎,指甲狠狠掐入他的胳膊,口中道:“我自己能走,你放开!”

徐若麟皱了下眉,把自己手上的灯笼塞到她的一只手上,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帮我打着灯笼,我好快些送你上去。”

☆、第二十六回

初念被他这样托抱着,不止后背、膝弯及身体一侧与他相触的肌肤,浑身上下简直就没一处不别扭的。想再拒,只他那话说得冠冕堂皇,自己再推,恐反倒惹人生疑,踌躇间,渐渐停了挣扎。

徐若麟似乎对她的反应毫无察觉。只稳稳地抱了她,迈开步子踏着乱石野糙往前而去。行了段路,初念觉他并无异样。毕竟已经担惊受怕了大半夜,一直僵着的身子终于慢慢放松下来,阖上了眼睛。

徐若麟感觉到怀中的这具身子渐渐地柔软了。低头看她一眼,这才状似闲聊地忽然道:“你很聪明啊,还知道在沿途撕扯衣裳碎片做记号,倒叫我想起我从前的一段经历。若不是循了留的记号,恐怕我也无法这么快地找到你们。”

初念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他俯看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牛皮灯笼光照黯淡,却映得他目中两点闪烁不定,似乎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初念压下心中的不安,淡淡道:“这有什么。人落到了那样的境地里,总是要尽量想法子渡难关的。什么都不做,岂非坐以待毙?”

徐若麟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回应,面上浮出一丝讶异,紧紧盯着她。初念闭上眼睛,把脸侧了过去。感觉自己被他抱着过了一片丛林,上了段坡,再下去,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还有多远?”

徐若麟道:“没有直接上去的路。我是找了当地山民带路才下来的。要绕两道弯……”顿了下,道,“方才瞧你脚似受了伤,应很疼吧?再忍忍,等下就能上去了。”

初念嗯了一声,低低地道了声谢。

徐若麟加快脚步,她手上提着的那盏灯笼便晃得更厉害。悠悠荡荡的晕光里,忍不住再次看向她,见她闭着眼睛,神情仿似要睡过去般地恬淡。

“你……”他踌躇了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已经困扰自己多日的那个心中疑问,“我见你最近似乎有些厌憎我,能叫我晓得这是为什么吗?”见她不应,仿似已经睡了过去,自顾又慢慢道,“上一次在护国寺的事,确实是我不好。只我记得你当时虽不高兴,却也不至于厌憎我。怎的如今忽然便这样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初念眼睛虽闭着,他的话却尽数落入耳中,一字一句敲击她的耳膜。

“我没有,你多心了。”

她仍闭着眼,轻声道。只是余音里的那些许颤抖,却仍泄露出了她此刻的心绪。

之所以否认,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和他多说话,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清楚,这一切大概真的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她不应该迁怒于他。

“你没说实话。”

果然,这个男人敏锐地觉察出了她的口不对心,继续像哄孩子般地诱她向他敞开心扉,“倘若我若有做错的地方,你跟我说便是,免得我不自知,往后再会得罪了你……”

自徐邦达死后至今,将近两个月的日日夜夜里,那种一想起便会如虫蚁般啃噬着她的绝望和悲哀此刻仿佛再次被他的话给勾了出来。

她或许是不应该恨他。有因才有果。但他,却绝对不是他自以为的那样无辜!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终于睁开了眼,用她能发出的最克制的声音慢慢地道:“你今天帮了我,按理,我是不该说这些话的。只你既然一定要问个清楚,我便告诉你好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憎厌你!”

徐若麟微微一怔。

他虽早知如此,但无情的话清清楚楚地从她口中说出,在他听来,心里还是难免有几分不自在。苦笑了下,脚步并未停,只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出现,害死了我的丈夫!”初念再也忍不住心中怨念,几乎是嚷了出来,“你要是觉得这么说不恰当。我换个说法,我丈夫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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