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老太太的笑声，有孩子奶声奶气地念：“……性相近，习相远……”

孩子？楚乔烟微怔，金玉低声道：“是三老爷的钦哥。”

帘子撩开，果然看到三太太在老太太屋里，一个三四岁是小男孩窝在老太太怀里。看见楚乔烟立刻噤声，睁着一双圆鼓鼓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楚乔烟。楚乔烟朝他微微笑了，小男孩也不怕生地回了楚乔烟一个天真可爱的笑。

三太太起身朝楚乔烟福福身，楚乔烟还了一礼。说起来，她也该称呼三夫人一声婶婶，但金玉曾经告诉过她，在二夫人和三夫人面前，不必放低身段。

三太太走到老太太身边，拉起孩子的手，道：“给奶奶说再见……”

小男孩不情不愿的，不高兴地翘起嘴，三太太无奈地笑了笑，就听见老太太道：“钦哥儿乖，先和你母亲回去，明天一早来奶奶这里好不好？”

钦哥儿委屈地点了点头，乖巧地从老太太怀里站起来，早有乳娘立在一旁，见钦哥儿站起来，立刻抱起他。

朝霞送三夫人出门，楚乔烟目送她们远去，才走到老太太身边，道了万福，“……谢老太太的赏赐，孙媳很喜欢。”

许是因为钦哥儿带来的欢乐气氛没有散去，老太太难得露出慈祥的一面，微微点点头道：“我留着也没用了，都是些旧东西，你喜欢就好。”

琥珀在一旁打趣，“老太太的旧东西在我们眼里比新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我们喜欢又怕老太太心疼。”

“瞧瞧，又来哄我了。”

“奴婢怎么敢……”

气氛好的有些怪异，在楚乔烟的印象里，老太太就是一个冷血严厉的老人，而琥珀……看来，书上说的不错，大户人家正房屋里的丫鬟也比一些公子小姐体面，琥珀这一番话，或许大太太也不敢说的。

正好朝霞返回来，接了琥珀的话茬子，笑道：“琥珀又编排老太太的东西了，老太太您就宠着她吧。”

老太太笑容温和，目光落到楚乔烟身上，“身子可好了些？”

楚乔烟毕恭毕敬地回答：“谢老太太关心，孙媳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少奶奶怎么站的说话，快请坐吧。”朝霞连忙搀扶着楚乔烟坐到方才三太太坐的位置上，扭头朝琥珀道，“就惦记着老太太的东西，越来越没规矩了。”

琥珀眨眨眼，示意晴明给楚乔烟倒茶。

这是楚乔烟第二次来老太太的屋子，上次很匆忙，老太太从庙里归来，请了安便走了，也没仔细看。后来，老太太说她身子不好，晨完省安免了，楚乔烟便没有再来请安。这一次朝霞请她坐下，定是老太太有话要对她说。楚乔烟匆匆看了一眼屋子的布置，只觉得素雅，便连忙收回目光，垂着头。

晴明倒了茶来，递给楚乔烟，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朝霞和琥珀遣走屋里其他丫鬟，金玉也识得眼色，忧心忡忡地看了楚乔烟，跟着琥珀、朝霞走出去。

不消一分钟，屋子里多余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楚乔烟和老太太两人。气氛恢复凝重，楚乔烟有些不自在，就听到老太太道：“坐到我身边来吧。”

声音没有冷冰冰的感觉，楚乔烟微怔，慢慢站起身走过去。

“坐吧。”老太太用下巴示意，让楚乔烟坐在矮几另一边。

楚乔烟怔怔坐下，默不出声。隔了许久，老太太叹一声道：“凉哥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那时候他老子帮着朝廷里的事儿，他娘又忙着家里的事儿。他是我第一个孙子，又长得漂亮可爱，我便宠溺他了。却没想到，因此而害了他……”

凉哥儿？楚乔烟皱皱眉，方才想起这身子的丈夫叫尹凉。老太太突然说起尹凉，是什么意思？楚乔烟不由得提高警惕。

说心里话，楚乔烟并不想永远留在这里。她是一缕来自异世孤魂不假，占用了别人的身子不假，但这些并不代表她一定要代替身子原来的主人，按照她原来的路子走下去。作为穿越者，她的到来原本就是为了改变一个女子的命运。

楚乔烟想起第一次醒来的场景，她在灵堂，作为一个所有人认为已经死去的少奶奶复活了，后来接触了一些人，只有金玉是真心诚意地想她活下去，其他人都希望她死，那些人里面也包括眼前和自己说话的老太太。

如今，她却说这样的话来，是态度变了吗？为什么要变？她反抗，她不满，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凉哥儿从小就聪明机智，学什么都比别人快，我又心疼他，不免让他养成了娇纵的性子，后来……”老太太一副缅怀悔意的模样，浑浊的眼角闪着星光，强忍着，“他老子不喜欢他，索性不管他了，他渐渐大了，我说话也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