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正想着，一抬头，见一名身穿一件两色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罩一件起花缎排穗褂，脚蹬青缎粉底绣花鞋。身后跟着垂青、画眉两丫鬟，踩着莲花步款款而来的少妇，她眉如墨画，面如桃花，眼若秋波，看着是极温和的人，其实……

金玉连忙拉了银玉站起来，福福身拜道：“秦姑娘好！”

秦姑娘略微点了点头，亲切地扶起两位丫鬟，道：“这里正对着风口，你们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银玉冷哼一声，道：“我们是奴才，主子在哪里，我们就必须在哪里！”

金玉皱皱眉头，扯了扯银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秦姑娘看着她们，忽而一笑道：“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呢？你们且等着，我去给你们主子说去。”

说完，几步走到青衣女子身边，脸上带着笑，眼里也带着笑，却是一眼都能看出来，她神态中的鄙夷和傲慢。

“姐姐，天气潮湿，你本来身体就不好，怎么还在这风口上坐着，万一染了风寒，老太太又要责怪妹妹了。”秦姑娘一边手，一边搀扶着青衣少妇起来。

青衣少妇眼里闪过一丝惧怕，身子有些微微的发抖，就连看也不敢看一眼秦姑娘，又怎么敢反驳？

金玉瞅着自家少奶奶，除了叹气真不在该怎么办。那秦姑娘原是她身边的丫鬟，如今她哪里有丫鬟的模样，权当自己才是正经的主子。金玉在心里冷哼一声，暗道：连个姨娘也不是，偏生就要两个丫鬟服侍着，若不是老太太开的口，谁会服她？

秦姑娘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金玉眼里的不屑她怎会不明白，这也正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不上不下，因有老太太罩着，明面上府里的人不敢说什么，背地里怎么议论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不动声色地走到金玉身边，将青衣少妇的手交给她，巧笑嫣然：“妹妹，我们一同扶着姐姐回房休息吧，姐姐身子骨弱，要小心些。”

金玉微笑答应了一声，丢开银玉，一步上前扶着少奶奶。

因连日下雨，楼梯有些湿滑，偏生少奶奶又喜欢高的地方，这才上了三楼走廊。金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滑到了。青衣少妇始终低着头，没有言语，不知情的人儿，还以为她不会说话。

金玉想着，又是一阵叹息，她多希望少奶奶能改掉这软弱的性子，收了大少爷的心，这样府里才能真正安定下来，否则不知会冒出多少个秦姑娘这样的人。不说别的，单单银玉就是一个，如果哪天被大少爷撞见，发生点儿什么事儿来，少奶奶该如何立足呢？

主仆两人一个专心致志地走路，一个想事儿想的入神，浑然不觉另一边，秦姑娘眼里闪过的一抹寒光。

只听见“哎呀”一声，秦姑娘突然滑倒，身子倒在楼梯上，脚却顺势一蹬，金玉和青衣少妇同时如皮球一样，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下去，好一阵“咚咚”声传来。

银玉愣住，垂青和画眉立刻上前去扶起秦姑娘，神态惊慌。秦姑娘甩开她们的手，冲着银玉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看看少奶奶啊！还有你们，快去喊人！”

说着，竟好像真的很担心，急出了眼泪。

垂青和画眉顿了顿，立刻从她身边走过去，咚咚下楼去了。银玉也不敢怠慢，也朝楼下去了。

秦姑娘见左右无人，手臂用力在楼梯上一抹，渗出血迹斑斑才放手。又用力将腿摔在楼梯上，疼的咬牙，翻开裙子看见白皙嫩滑的肌肤呈现青紫色，才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等待其他人赶来。

南方的小楼，多是用石头砌成的，楼梯虽然是木质的，却也极为狭窄，一路滚下去，根本没有可以抓的东西。

后果，不言而喻。

第一章：死而复生

清醒的那一刻，她没有同情梦里面出现的女子，只觉得这些都是咎由自取。但凡是有灵魂的，无论男人女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谦让是一种美德，倘若谦让到最后连性命也保不住的时候，美德还有什么用？

楚乔烟睁开眼，心中一顿。她记得她从楼梯上滚下去，接着便昏迷了。现在醒了，全身的疼痛也说明自己确实是受了伤，只是，这里看起来不像医院，倒像是……灵堂！

素色缟绸白色花，鼻息下纸钱燃烧的味道，一阵风吹来，带来阵阵凉意，吹起了白布一角，露出一张死灰般消瘦的脸来。

周围异常的安静，只有烛火发出“吱吱”声响，又是一阵风吹来，白色绸带迎风招摇。灵堂上方，已死的大少奶奶居然睁开了眼。

银玉吓得手一抖，闭上眼再睁开，仔细一看并没有发现异常，才稍微松了口气。然而，夜深露重的，又是在这样的地方，她怎么会不害怕，何况少奶奶活着的时候，她常常出言不逊，心中本来就有惧意，深怕少奶奶的鬼魂回来找自己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