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流光(55)

白矜云亦附和:“事已至此,我们没有更好的路走。别害怕,跟着我就是了。”他的眼神给了耕烟一种亲切与安定,但也不能除去她心头的恐惧。她亦步亦趋,盘算着究竟是否要将她所知道的看似荒唐的事实都讲出来,犹豫再犹豫,抬头已见坟墓一样的洞穴,那黑糊糊的入口,犹如守株待兔的魔鬼的口。

倏地,传出一阵奸佞的笑声。

“义母——”逝儿认得那声音,于是疾步朝山洞的入口奔去。而白矜云亦紧随其后,猫着腰,走了进去。

重逢(6)

后来发生的事,就和此前一样。白矜云和逝儿出现之时,花锦娘已然败给独天骄。尽管知道自己头顶的山石即将塌陷,可耕烟依然来不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做出适时的反应。眼看着白矜云被迫同独天骄对了几招,耕烟只感到头晕,胸口像有一团气快要将自己撑破,很难受。

几乎要栽倒的时候,暗中有人扶了她一把。

她朦胧着双眼望过去,只望到一张陌生的脸。她甚至对他投去了感激的一眼。她不知道,那人皮面具的下面,遮盖的,是她厌恶又恐惧的慕容天晴。

后来,山洞开始摇晃。

震荡。

耕烟如梦初醒,大声呼喊着。白矜云想要靠近她,一块岩石掉落,将二人隔了两三米远,而周遭的人,亦是抱头鼠窜,场面混乱至极。

滚滚的沙尘的浓烟弥漫了他们的眼睛,石头和山泥从壁上从顶上脱落,有一些带着尖锐的棱角,将额头和手背生生的划出血来。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耕烟。

她欣喜若狂。也许是思维已经混乱了,也许是剧烈的震动模糊了对方的声音,她只听见他说,别害怕,跟着我就是了。她记得这句话,在山洞外面,白矜云曾这样顶天立地的给她以坚定和安慰。于是她说,我不怕,我跟着你,白大哥。

就这样,伤痕累累的逃了出去。

可是,青天白日,才总算看清楚牵着自己的手的手,那手的主人,是一个有着陌生容貌的男子。他不是白矜云。

他撕下人皮的面具。

他是慕容天晴。

第十八章经年

经年(1)

天复四年,朱全忠发兵长安,挟持宣帝迁都洛阳。改元天祐。是年八月,宫中再次传出消息,宣帝驾崩。

都云此事蹊跷,与朱全忠脱不了干系。

可谁也不能公然与之对抗。

丙午,宣帝九子拀即位。时年十三。

貌似堂皇,实则为傀儡,朱全忠效法古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唐江山,悬于一线。

而彼时,耕烟在慕容府已经住了半年。亦即是,距离那场山洞的湮没,距离她失去白矜云,失去她曾依赖的,生死也相伴过的白大哥,已经半年。

这半年,她不曾真正开心过。

午夜梦回,总要回到那一日,在溪水边,白矜云抱着她,对她说,别离开,说我已经爱上你。当时,她没有回答。如今却痴痴的想,如果她在当时能够明白,这男子,对于自己其实无比的重要,她能够更勇敢的回答他,我亦爱上了你,是否到现在,就能够不那么遗憾?

但是,所有的人,远远近近,都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殇花岭一役,死伤无数。包括少年白矜云。尽管她很努力的说服自己去相信,相信白矜云还活着,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以干净的美好的姿态,呈现在她面前。但她却不能给自己丝毫的快乐。慕容天晴将她带回来,像高贵的雀鸟,像易碎的琉璃,养在这一座四面墙的宅院。他对她好,对她凶,她只觉麻木。她的心,似乎早在殇花岭上,随着那少年一起,被滚滚沙石埋没。

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利用流光石,回到出事以前的某个时段,哪怕以死做威胁,也要阻止白矜云上邙山,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能够不惜一切。

但是,偏偏找不到了。

那诡异的石头,也许随白矜云一起葬在了山洞里的某处,也许,掉在回程的路上。总之,再也找不到了。

将她惟一的希望,残忍的吞没。

而彼时,江湖中关于八珍盒的消息仍旧此起彼伏,一会儿说在新疆某个部落族长的手里,一会儿说在岭南某个邪派教主的手上,总有那么多的人,不断的,为了一个或真实或虚假的消息,劳民伤财,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事实上,到了后来这些陷阱总是要被人们揭穿,散步谣言的人,无非都有着特定的目的。

类似于花锦娘。

而花锦娘,自殇花岭一役,在江湖中已消匿多时。

坊间有很多以说书为生的老先生,拿着扇子当惊堂木,乐此不痞的讲着八珍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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