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如梦(170)

我并不强留,对待这样精细的人,我并没有经验,不过言多必失的道理却也明白,她肯走,正合我的心意,当下也不过嘴上留了下,便亲自送她们到了门口。

马车在落日余辉里,渐渐走远,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与我而言,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只是,却觉得无言的疲惫涌上心头。

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是回神的时候同时发现,街角停着的那台马车,居然许久都没有移动过。

那是一台京城里最常见的普通马车,普通到人们根本不会去多看它一眼,只是它停在那里似乎真的太久了。

忍不住向那个方向走了两步,耳边却传来了德安恭顺的声音,他说:“福晋,天快黑了。”

我有些惊讶于他的胆识,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命令我?只是,他忘了一点,无论是提醒还是命令,他都逾越了自己的权限。

“我要在府门口走一会,这不需要请示你吧,德安?”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不过语气却不容置疑。果然,他低头道了声逾越,退回到了府中。

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只是越靠近那台马车,心里竟然就越有些紧张和不安,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我说不出,只隐隐觉得,答案,就在马车上。

终于,还有十余步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整条街都沉浸在一层层覆盖下来的夜的暮色中,显得这样的安静,我又何许打破这样的安静呢?

转身,迈步的同时,马车里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叹息,落到我的耳中,几不可闻,不过,我还是听到了,身子几乎不由自主的一震,只是,我仍然坚定的迈出了一步。

那天,马车离开的时候,车厢里有很轻的琴声传出,我听出了曲调,只是,此时……

那是诗经里的一首,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进了八月,塞外的消息一点一点的传了回来,说的是十八阿哥的病,当德安转述着他打听来的消息时,我只觉得手足冰凉,竟然有些站不稳似的。

我知道,事情终究还是在按照它本来的轨迹发展着,只是胤祥,胤祥要怎么办呢?他会卷入怎样的风波当中,而我们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挨,尤其当你等待的结果又是如此的可怕时,整个八月,数着日子,却觉得一天过得慢似一天。这其间,我叫人送了封信给胤祥,写信的时候,斟酌再三,这是个敏感的时期,任何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最后判定我们罪责的依据,只是,让我束手待毙,又何其的不甘。

信上,我问了十八阿哥的病,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叫胤祥好生照顾他的阿码和弟弟,通篇冠冕堂皇,除了字依旧丑丑的之外,应该可以当作一篇合格的古代书信了,只在最后,写了一句,时近初秋,天气变化无常,不要为了图省事,随意揣测天象,要多多留意身子,时时增减衣物,我在京城盼他早日平安归来的话。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写得再明白了,盼望他懂得吧,这个时候,明哲保身,别为了自己不在意的皇位,付出半生痛苦的代价。

信送出后,等待胤祥的回信便成了我每天重要的一项日程安排,掐算着往返路途上需要的时间,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也一天天变得焦躁不安,只是这种焦躁和不安,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心里自然是烦闷异常。

比较起我的烦闷焦躁,京城里却是一天比一天安静了起来,能打听到的关于塞外的消息忽然少了,京城里留守的阿哥们也减少了走动,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凡大事发生前,总会有这样的一个平静的时期,上学的时候,我们喜欢称这样的时期为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三,这种平静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康熙已经走在了自塞外返回京城的路上,不过毕竟还是有距离,传回的消息,已经是发生在几天前了。

几天前的八月二十八日,康熙在驻地发了这样一条上谕,“嗣后诸阿哥如仍不改前辙,许被挞之人面请其见挞之故,稍有冤抑等情即赴朕前叩告,朕且欣然听理,断不罪其人也。至于尔等有所闻见,亦应据实上陈。”

闭门家中坐,我虽然不知这上谕因何而发,只是随扈的阿哥中,十五、十六、十七三个阿哥年纪还小,胤祥是生性谦和,胤祯虽然毛躁些,不过性情也温和,大阿哥我并不了解不好评说,只有太子殿下却是出了名的暴躁成性的,难不成这次,他竟然打了随扈的大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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