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1044)

似乎宋熹一出,战事的胜负就转了风向。

百姓们看到皇帝,脸上笑意盈盈。

大军簇拥之中,宋熹面色安宁,淡然带笑。

可不等他尚未入城,就有人前来禀报。

“陛下,苏丞相回来了!”

在苏逸离开临安之前,南荣只有一个宰相。

那时,北勐南下的消息传来,宋熹想要御驾亲征,朝中就不能无人理政。于是他又紧急任命了另一个宰相,是为右相。也便说,如今的苏逸,已经成了南荣的左相。

从哈拉和林逃离,他如今到达建康,自然要先前来拜会皇帝的。

宋熹得闻消息,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但晚膳都没有顾得上吃,当即就在建康的临时府邸里召见了苏逸。

大步进入客堂的苏逸,两鬓斑白,胡子及胸,形似老叟,把宋熹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

苏逸一把扯掉下巴上的花白胡子,伏身冲他行了一个大礼。

“微臣苏逸参见陛下。”

“苏爱卿,你这是何故——?”宋熹没有问完,就又止了话题。他也想到了苏逸在逃离北勐时,被蒙合的追兵围追堵截,这才不得不乔装改扮成这样的。于是,叹一口气,又微笑着抬手。

“苏爱卿吃苦了!快快起来说话。”

说罢,他转头吩咐,“李福,看座!”

一张木椅子搬到了宋熹的下首,苏逸慎重地谢了恩,一撩袍脚,正襟危坐着把自己带着紫妍公主千里迢迢前往北勐,再遇北勐陷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皇帝做了禀报。然而,说到宋妍之事时,他稍稍一顿。

“紫妍公主不堪羞辱,自缢而亡——”

早就得了消息,宋熹并不意外。

听罢,他眉梢微低,陷入了沉默。

苏逸瞄他一眼,又低声请罪:“是臣保护不力,还望陛下责罚!”

宋熹静默着摆摆手,淡淡道:“那便也是她的命了!”

时也,命也。

人一生的辗转坎坷,谁又说得清楚?

这一回,换苏逸沉默了。

那一晚的惊天动地,换来了如今的烽火连天。

确实,谁又能想到呢?

北勐与南荣这一战,是关乎南荣国运的战争。而国运之战,有时候就是一场赌博。赢了,国兴。败了,国衰——甚至于,国亡。南荣自太祖起,已三百余年风雨江山,到宋熹这一代,其间数百年,一直饱尝战争之苦。可哪怕曾经武力强大的珒国在最鼎盛的时期,亦远远不如现在如狼似虎的北勐。

这个天下,已无人能阻挡北勐骑兵。

他们铁蹄所到之处,可谓寸草不生。

而南荣,一个早已过气的大国,曾经的辉煌一去不复返。满朝的沉疴弊政,除了可以在那一些文人墨客们留下的诗词中彪炳寻找富饶繁华,再无其他。

“陛下——”

苏逸幽幽一叹,将脑袋上的花白头发扯下来,捋了捋绫乱的发冠,突然站起身,朝宋熹行礼。

“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爱卿坐下讲!”宋熹抬了抬手。

“多谢陛下!”苏逸拱了拱手,却没有坐回去,立在他的面前,一张老年少成的脸上满带忧色,“请陛下收回成命!即刻返京。由微臣代为领兵北上,与北勐一战!”

他一字一顿,声如洪钟,说得极为响亮。

可这带兵的要求,还是让宋熹微微一怔。

天下人都知南荣宰相苏逸能文能武,少年英才。可他这样的年纪,又是以状元身份入翰林,从而位极人臣的一个人物,几乎没有人看过他展示自己的武艺。包括宋熹,心里亦一直把他当成只通文墨,不懂兵策的文臣,根本就没有想过他能领兵打仗。

“苏爱卿——”盯着微微颔首的苏逸,宋熹刀刻似的峻峭眉目,似乎更深邃了几分,“并非朕不信任你。只是御驾亲征之事,早已周知四方,若朕半途而返,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未战先惧?这一仗,朕怎么都要打的。”

顿一下,他像想到了什么,唇角微抿。

“人固有一死,胜负朕已不惧。反倒忧心我这一走,朝内空虚。一帮臣子昏聩老迈,成日里你争我夺,似不知国之将亡,还在蒙头做白日梦。叹,朕还真怕他们闹出些什么事来。爱卿回来得正好,明日你即返回临安,与右相一起,代朕主事。”

让他回去主事?

苏逸怔了怔,又要争辩,“不可,陛下!”

“朕意已决!爱卿不必说了——”宋熹目光略沉,视线从他的身上,慢慢转向了屋子中间里那一副陈闳的《八公图》上,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声音里似乎还带了一丝笑意,“朕一年四季都困于那皇宫之中,浑不知做人乐趣,早已厌倦非常。借此机会,可以出来四处走走,观山水,识佳人,可不快哉?!苏爱卿,又何苦拘了朕的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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