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1066)

那些北勐盘根错节的权利关系网他们管不着,但他们却知道蒙合素来只信任怯薛军,只有那些人和军队,才是大汗的心腹,而他们就是小卒子,放到哪里,使到哪里,生死都与大汗无关,他的江山他的帝国,更不会因为他们而有丝毫的动摇。

另一方面,他们跟随苏赫的时间越长,对他这个人的品行、操守、还有点点滴滴的生活细节里表现出来的气节、大义,慢慢地就有了些了解,再一想未来旷日持久的战争,如果他们都这样受制于朝廷,直到战死在沙场上,难免不服气了。

这些人常年打战,戾气本来就重,这时不由都有些浮躁。

“王爷,我们真要远征大理吗?”

从徽州出发,车辘滚滚,烟尘纷飞,南下的军队已经出发了,还有一些将士不停地向萧乾询问。他们都出生在北边,越往南走心里越不踏实。尤其云南大理那种地方,一直被他们视为南蛮之地,人对于未知的事务,本就容易生惧,更何况在没有粮草后援的情况下,远征大理……

哪一个人敢拍着胸脯说不怕死?

萧乾了解他们的想法。

可他骑在马上,头也不回,只淡淡一叹,对身边的几位将军道。

“君有令,不得不从矣。”

“滚他娘的!”格森是一个性格暴躁的家伙,虽然因为陇州胡乱杀人一事被萧乾处罚了,但事后萧乾又特地让声东给他带了一盒秘制的药膏过去,治疗他身上的伤口。那些药膏他从未见过,却特别好使,听说是萧乾千金购得,一下感激不尽了。

常年在外征战的人,就喜好金创药。

这个家伙一根筋,从此对萧乾心服口服。

所以在那些将军里头,就数他闹得凶,为萧乾抱不平也最厉害。

“大汗远在哈拉和林,吃着香喝着辣搂着姬妾睡着热炕,哪里晓得我等在外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是何等滋味儿?大帅,依末将之意,咱现在去南边就是找死……说不定正中某些人下怀哩!”

“格森将军!”萧乾沉声瞪他,“注意你的言词。”

“哼!”格森晓得说得有些过火了,有影射大汗的意思,可气上来了,又哪里闭得上嘴?翻个眼,他咕哝道:“不说便不说罢,好像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一样。咱们这支队伍南下垦荒,什么都没有。再看看别人……不说旁的,大汗给王爷你的封地在哪?汴京!笑死个人了,汴京是咱们北勐的辖地吗?”

萧乾眉心蹙了又蹙,再次剜他一眼。

“格森,你还真就闭不上嘴了?”

这么一听,格森撇撇嘴,终于不吭声了。

气氛一度凝滞,除了今儿不错的暖阳之中,那几只鸟儿盘旋在天际叽叽喳喳叫过不停外,排成了一条条长龙的北勐骑兵中,居然没有半点说话的声音。

好一会,终于听到有人一叹。

“格森将军有一句话,对极。”

萧乾侧眸看去,说话的人是北勐将军里年纪最大的乌查干。

这个人老成持重,平常很少在人前多说什么。

似乎心里的想法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又或许他以为到了该说的时候了,当着萧乾和好些个将士的面,乌查干满脸严肃地说:“想必王爷也明白,就这样出征大理,我们无非去送死而已。虽然大汗有圣旨,但或许诸位忽略了,大汗的圣旨有二。第一为封赏,第二方才是出兵大理国。那么,末将以为,王爷先前往汴京拿回自己的封赏,也合情合理,不算违抗圣旨。”

萧乾眉梢往往一扬。

侧过眸子,他深深看着乌查干,没有回答。

不同意,也不反对,又像有自己的思索,这样的表现,让乌查干有些怔忡,慌不迭地又道:“王爷,末将一家之言,顾虑不周,但世机变,英雄当为啊!还请王爷为了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当机立断!”

萧乾微微一笑。

是的,他笑了。那一抹迎着阳光的笑,在他那张铁盔下的脸上慢慢荡漾开来,就连那张之前人人看了都害怕的面皮似乎都干净清爽了几分。这一瞬间的他,铁甲寒光映钢刀,披风飘飘一马当先的样子,甚至称得上俊气非凡。

北勐人对他的生平简历都知之甚详。

可认真来说,也全都是道听途说,都不举实。

这一刻,听了乌查干的话,大家都盯着他,不知他要怎么决断。可萧乾什么也没做,也不向任何人多交代一句,突然就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之中,快马往前奔了几步,方才勒住马缰绳,大声问前来的斥候:“情况如何?”

那个斥候满脑门的汗,翻身下马半跪于地。

“启禀大帅,前方有南荣兵马,乌央乌央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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