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108)

这话意味深长,温静姝原就疼痛的胸口,抽搐了。

她静静看着墨九,眉目暗淡,“嫂嫂,静姝有些乏了,想困一会,你也回去歇了吧。”

好心好意为人出谋划策,却被嫌弃了,墨九从誉心院里出来,对温静姝这个人,还百思不得其解。

时下妇人的思想,大多嫁人就是一辈子,温静姝就算与萧六郎相好,但与他成就姻缘的可能性也不大。既然如此,她不调教自家男人,也不管教小妾,甚至对生育之事都不大上心,这分明就在得过且过,那就是还想着萧六郎……可就算为了得到萧六郎,她也不该这样颓废,任由命运宰割吧?

“哎哟我这脾气,人家配不配种,与我何干?”她拍了拍头,说服自己不背人情债,就把温静姝的事丢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和蓝姑姑在府中游荡。

她先去老太太那里问了个安,顺了一包喜糖,被撵了出来。又去大夫人董氏那儿道了个吉祥,顺了一根甘蔗,再次把看见柱形物就头晕的大夫人气得倒在了榻上,然后才愉快地躲入女客们居住的院外大树上,啃着甘蔗听了半个时辰自己的八卦,夜幕便沉了。

回去小院的路上,刚走过湖畔荷池,她就撵蓝姑姑。

“姑姑,你先回吧,我想自个走走。”

“不行。”蓝姑姑当定了跟屁虫,“留你一个人,我不踏实。”

“可你踏实了,我就踏实不了嘛。”墨九瞪她,“我要过单身party。”

“啪什么啪?”蓝姑姑脸上的褶皱又多了。

墨九望天,用忧伤的语气叹道:“明日我就要嫁为人妇,今晚是做姑娘的最后一天,我想单独走走,思考一下人生和理想。”

蓝姑姑:“……”

她不愿意,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墨九。

墨九为人其实很随和,虽然疯魔了一点,但在蓝姑姑看来,她是一个很好伺候的主子,不会随便发火,更不会打骂下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主子都好……可就是有一点,只要墨九决定的事儿,九头人都拉不回来。

入了秋的夜晚,有些凉。

墨九走在笼罩了一阵薄雾的湖畔,看夜下张灯结彩的萧府,别有一番滋味儿。

当然,她不是来忧郁的,而是路过这里时,发现荷池中飘着一叶蓬舟。舟就靠在荷池岸边不远的四角凉亭下,随波光涟漪,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幽静。

当然,她也不是来看风景的,而是舟里有馥郁的酒香与肉香飘出来,勾了她的馋虫。

为了不气死蓝姑姑,她这才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先把她支开了。

“喂,船上偷吃的人下来,我已经发现你了。”

站在凉亭上,她探头朝舟上低吼。然后,目光落在了舟头的一个人身上。

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一头长及腰间的头发绸缎似的,披散在身后,白衣翩跹,像一只月下的鬼魅,带着一种奇诡般的色彩,让墨九不由深吸一口气。

“是男是女?”

那人慢条斯理,抬袖饮一口,一点点回头,声音有醉意,“姑娘在喊我?”

墨九看清楚了,是一个男人。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身量挺拔颀长。也许基于此处美轮美奂的景致,她虽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从他回头一瞥中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威仪。那是一种长期居于高位养成的行为习惯,似乎天生自带的尊贵光芒,哪怕她在亭子上,他在水中央,却如同他在俯视她。

国公府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

墨九看看天边远月,又看看薄雾蓬舟,问道:“你是人是鬼?”

他静了一瞬,划着木浆将蓬舟靠岸,“是人是鬼,皆是有缘,姑娘可是要同饮一杯?”

墨九先前以为是府里哪个厨娘或下人偷偷藏了东西,躲在这里吃独食,这才想分一杯羹,却没想到会是一个陌生男人。

她戒备地稍退一步,半眯着眼观察他整洁华贵的衣裳,觉着他不像鸡鸣狗盗之辈,略略放心地吸了吸鼻子,“你吃的什么酒?”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梨、觞。”

这个酒名有点格调,但墨九没有听过。

她又问:“你吃的什么肉?好香。”

他轻轻一笑,“桂花肉。”

这个菜名墨九倒有听过,但从来没有吃过。

她点点头,吸一口香气,“先说清楚,我吃了你的,可不会嘴短。”

他一愣,遂又笑道:“以食会友,乃人间美事,何来嘴短一说?”

“以食会友,说得好。”墨九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对吃有一种天生的执着,几乎把吃当成了身为人类可以享受的一种至高快感。可大晚上的,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喝酒吃肉,好像也不妥当昂?她不由又有犹豫,可那人却悠然道:“桂花肉是临安名菜,楚州可吃不到这样正宗的。梨觞还有一个名字,叫萧氏家酿,寻常人也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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