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208)

乔迁乃是一个家族的头等大事,讲究吉利。

这样还未入家门就被堵了,自然大不吉。

一时间,萧家人觉得,不仅谢忱……整个临安城都在笑话他们。

萧家数代功勋又如何?萧运长被敕封为国公又如何?一个并不曾为国付出任何的公主,只因身上流着一抹皇室血脉,就可以凌驾在为南荣建功立业、祖上数代惨死于沙场的萧家头上。

萧运长握紧拳头,深深吸一口气,方才将冷却的血液回暖。

“来人,把萧家从楚州带来的梨觞,为公主献上一壶。”

——

此处是热闹的街市,遇到这样的事,人影重重,萧乾从马车前方挤到墨九位于车队后方的马车边时,一张清冷的脸上,阴气沉沉,像暗夜来临前天空的颜色,他不看任何人,整个世界也都不曾在他眼中留下半分剪影。

他看车外的玫儿,“嫂嫂如何了?”

玫儿肩膀一抖,低头不敢看他的脸,“不,不太好。玫,玫儿也不懂。萧使君上去,给主子瞅瞅罢。”

萧乾脸色一沉。

开始听夏青说墨九羊癫疯,他是半点都不信的。后来看蓝姑姑拿着带血的帕子过来哭嚎,他也只是半信半疑,可这会看玫儿吓得身子都在打颤,却是有些相信了。

他不管马车周围有多少人观看,急急挑了帘子就上车。

“扑”一声,车帘再次落下。

马车外围观的人群被隔绝在外。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怀期待的看热闹。

马车里萧乾冷清的神色,很快就变成了抓狂。

“你还吃得下?”

“嘘……”墨九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舔了舔手指,放下手上正在剥的一个白灼虾,朝萧乾伸手,“帕子拿来,我擦擦嘴巴,我的那张给蓝姑姑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萧乾突然很想掐死她,“墨、九。”

看他目光里的恼怒,墨九很淡定,“帕、子。”

萧乾望一眼马车顶,慢慢掏出洁白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墨九接过来,随意地抹了抹嘴巴,又递还给他,“乖。一会拿去洗洗。”

萧乾看着白色帕子上红彤彤的颜色,又看一眼她吃得七零八落的白灼虾和满地的虾皮,还有放在虾盘里的红酱瓶子,转头就要走,却被墨九喊住,“嗳,你就这样走了?”

肩膀一阵僵硬,萧乾没有回头,只道:“不然呢?还得把你伺候饱了?”

墨九笑道:“可以呀!”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前方什么情况了,也根本不懂得萧家这样被玉嘉公主拦在搬家的路上,有多么的耻辱,一张脸笑靥犹在,灿烂非常。白里透红的肌肤,因为吃得快活,水灵灵的润泽光滑,如雪一般艳美,显得那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更大更深幽,那样子,完全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坦然自若。

莫名的,萧乾对她发不出脾气。

他慢慢蹲在她面前,压低的嗓子,冷漠非常。可仔细辩之,竟又有着几丝纵容与娇宠,“该拿你怎么办?”

“凉拌!”墨九认真道:“凉拌人肉好吃。”

萧乾唇角一抽,“你吃过?”

墨九舔舔嘴巴,摇头,“没有,若不然吃你试试?”

萧乾哼声,嫌弃地把那一瓶红酱往外挪了挪,又重新掏出一张帕子垫在她的手腕上,然后指头搭向她的脉搏,“你到底懂不懂得害怕?敢愚弄公主,就不怕死无藏身之地?”

“矫情!”墨九看她隔着帕子为她把脉,不由嗤了一声。

末了,她又正经看他,“我为何要怕?”

看萧乾噎住,像看疯子似的看自己,她灿然一笑,“不是有你吗?”

她坦然的目光里,有自然而然的信任与依赖,还有一种小女儿似的娇憨,就像一个总是犯错的孩子,对家长全然的相信,就像她真的相家,不论外间如何的风吹雨打,他都会护她周全一样。

萧乾静静观之,无奈一叹,正想宽慰几句,让她不必紧张,却听那货又哼一声,小声嘀咕道:“有**蛊,我就是你的活祖宗……你才不会让我出什么事哩。所以,我安心得很,该吃吃,该睡睡。这人生惬意呀,若有一壶梨觞,供我挥霍一番,那就再好不过。”

“墨、九!”萧乾低喝。

“嘘,小声点。”墨九瞪他,“莫要让人听了去。”

萧乾:“……”

看他气不好气,怒不好怒,墨九抽回手,慵懒地换了个姿势坐下,又撩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先前总听人说萧使君武冠南荣,学识通天,医术无双,掌百万大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整个南荣最有权势的男子。可今日一见,不过一个公主,便可以这般对你们。六郎,你不觉得……很憋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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