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426)

似是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他赶紧住了嘴。

萧乾却笑了,一双冷鸷的眸中,一层浅浅的碎金色光晕在慢慢扩散,带着一种遮天盖地的霸道,淡淡道:“河山千里,天涯万丈,旁人策得马,我必挽得弓。”

“你……荒唐!”萧运长大惊,唇角几不可察的颤抖,声音小了又小,“一日为臣,世代为臣。事主奉公,忠孝两全,乃萧家祖训,你忘了?六郎,听爹一句劝,那河山千里虽美,不是你的。天涯万丈虽高,也不是你的!”

“是我的,我就拿。”萧乾转脸看他,眼底光芒乍现,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一字比一字冷,“不是我的,我就抢。”

“我以为,你只为报仇。”萧运长似在叹息。

“只为报仇,我先杀你。”萧乾冷笑一声,紧了紧绳子。

萧运长狠狠一窒,迎上他眸底冷冷的寒意,一种似无奈、无悲呛、又似无能为无的情绪让他一张老脸,霎时像苍老了十岁。

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可他的凉薄无情,却让身为老子的他感到害怕……因为这世间,似乎已经没有六郎在意的人。所谓“无欲则刚”,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人,狠起来真的可以狠到极致。

若有一个女子,可以暖了他的心,制住他的人,不让他为所欲为,岂非好事?

萧运长悠悠问:“六郎,大殿上的话是真的吗?”

萧乾抿了抿唇,“什么话?”

萧运长一叹,“此生永不婚配?”

视线一寸寸凉却,萧乾深不见底的眸,不见半分温度,他道:“你猜?”

萧运长:“……”

这刹那的狡黠,让他激动不已,仿若又见幼时的六郎,可萧乾却全然没有和他叙旧的兴趣。他拍了一下马背,“驾”一声,“儿子先行一步,父亲慢慢猜。”

马蹄的声音,在静夜下格外清晰。萧运长看着他良久无言,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他方才放下帘子,无力地倚靠在马车上,长声一叹,唤回侍卫。

“回府。”

——

萧乾刚入得枢密使府,薛昉就迎了上来,一边拍着他肩膀上的落雪,一边笑道:“使君总算回来了,墨姐儿还未入睡哩。”

“还没睡?”萧乾脸色一沉。

“是。”薛昉被他一吓,赶紧低了头:“属下劝她好几次,她都不肯,愣是要等着使君回来,恐是忧心使君了。”

“嗯。”萧乾缓和了声音,唇上有一抹笑痕。

薛昉察言观色,继续讨他喜欢:“天还没亮透,墨姐儿就去了灶房,蒸了糕,熬了粥,都温在炉子上,说等使君回府就能吃了。”语速极快地说完,他想了想,又道:“使君是个有福气的人,墨姐儿心灵手巧,性子温驯……”

萧乾一怔。

默了默,他慢吞吞看着薛昉,“她性子温驯?”

薛昉连忙缩了脖子,“偶尔,偶尔……不。属下是单指她对使君性子温驯。”

萧乾哼一声,大步往内院走。

“下次拍马屁,说清楚一点。”

薛昉很无辜:“……”

在枢密使府里,萧乾住的地方与楚州一样,也叫乾元小筑。回到自己的住所,他似是轻松了许多,面上添了几分暖色,大步走入院子,行色匆匆,似有急切。

可不等他入屋,一条大黄狗就扑了过来,又摇尾巴又摆头,前蹿后跳地围着他亲热,也愣生生挡住了他的脚步。

他急:“让开!”

旺财:“旺旺!”

他走左:“你这狗东西!”

旺财:“旺旺!”

他闪右:“听不懂人话了?”

旺财:“旺旺!”

“旺财,怎么了?!”墨九听见院里的动静,跑出来就看见院子里与狗纠缠不清的男人。

银装素裹的天际之下,他颀长的身姿,如芝兰玉树般吐着幽幽的芳华,黑色的发、黑色的衣、黑色的皮风,与白色的积雪衬在一处,竟是那般俊美。一黑一白,是世间最为简单,却又是最为迷人的搭配。

“你回来了?”她微微一笑,奔了过去。一个晚上待在府里,她担心了他这样久,见着他安然无恙地回来,欣喜之余,脚步不免也有些急切。

“仔细些,地滑。”他迎着她过去,将飞奔而至的女子接住,紧紧一搂,便纳入了怀里,掌心顺了顺她脑后扩散的头发,“这么冷,跑出来做甚?”

“我不怕冷!”墨九软在他的怀里,眼神儿往上一瞄,“这不有现成的暖炉么?”

说着她便将冰冷的手往他腋下伸去,萧乾皱了皱眉,并不阻止她,反把她搂得更紧,声音喑哑道:“小妖精,再惹我,破戒了?”

噫,这句话有些耳熟?

墨九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皱了皱鼻子,埋首在他怀里,那清淡的薄荷味儿与男子气息混合一起,清盈入鼻,让她整个身子有些酥软,无力地依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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