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519)

她说到这里,下意识回头,就看见榻上的至化帝手指头动了动。心里“咯噔”一声,她顿时大惊,拦在李福跟前,对他道:“算了,先下去交代吧,本宫先为他们更衣。”

李福不敢抬头,道声“是”,喏喏下去了。

谢贵妃转身,浅眯着眸子,慢腾腾走到床前,看一眼缩在床角一动不动的玉嘉,捡起衣裳,细心为她穿好,安抚几声“女儿不要怕”,又慢吞吞坐在床沿,看着至化帝——这个以权势之尊强娶了她,害得她与心爱的诚王失之交臂的男人。

“陛下……”她轻唤。

至化帝的手指头,又动了动。

“你想活,是不是?”她又问,声音似有笑意。

至化帝被墨九刺中咽喉,当场晕厥过去,大量失血后,一直处于假死的休克状态。如今恢复了一点意识,可他喉咙受损,声带断裂,半声都吭不出来,只能不停动着手指头,用强烈的求生*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获得谢贵妃的救治。

“呵”一声,谢贵妃握住了他的手。

“你想活,可我却不能让你活。陛下……你毁了我的一生也就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还毁了我的女儿。这滔天之恨,若让你活,我怎样能平?……你明知谢家与萧家是死敌,你为制衡朝堂,始终在两家之间左右摇摆,害得哥哥家破人亡……若让你活,我又怎样向双亲,向哥哥交代?”

风声悠悠,至化帝的手指头,痉挛般抽搐一下。

谢贵妃盯着他,面孔变得有些狰狞,“还有,你若不死,我的儿子怎样登基?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对宋骜一直宠爱有加,早有立他为储的打算。若不是这两年他越发不争气,你又怎肯立东寂为太子?”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再次冷笑。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老天终于开眼,你该有报应了——”

从小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的谢贵妃,低声嘶吼着,慢吞吞捡起那把染血的匕首,站起身来,闭上眼睛憋住一口气。

“陛下去了黄泉路,有仇有怨,都冲着我来……不要找我的女儿!”

再睁开眼,她用最大的力气向至化帝的脖子捅去……至化帝喉管处的伤口越来越大,流血喷浆似的往外溅出,他手臂挣扎般颤抖了几下,猛地睁开眼瞪住谢贵妃,慢慢的,再也没有了动静,那垂死时的样子,狼狈、狰狞,谢贵妃却没有怕,睁大的双眼里有着复仇般的神采。

“陛下可看清楚我了?是我杀的你,是我杀的!”

她恨恨地低喃着,内室的门口却突地传来一声低喝。

“母妃!”

 

☆、坑深131米 变!

这血腥的一幕,简直令人魂飞魄散。

东寂站在门口,被两个侍卫扶着左右胳膊,怔在当场。

鲜血从谢贵妃的指尖滑落,渗入她柔软的衣袖,缓缓落在被面上,融成一团团狰狞的花方。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不仅刺穿了至化帝的脖子,也割裂了她纤柔白皙的手指。

那腥红的血,已分不清是至化帝的,还是她的。

看见儿子,谢贵妃也愣愣怔住。

床榻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发傻的玉嘉。

他们是一家四口,却以这样狼狈的方式相聚一室,上演生死别离……这样惊悚的画面,太直击人心,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良久,无人说话。

风从没有关严的窗子吹进来,凉意渗入心肺,却没有办法驱散凝滞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儿,也无法掩饰这一出人伦悲剧的惨淡落幕。

“下去!”宋熹挣脱侍卫。

“……殿下!”侍卫怕他摔倒,不敢放手。

“本宫让你们下去!”宋熹拔高声音,森冷的语调里全是命令色彩,还有着他平常很少有的冷肃。侍卫不敢不听,却仍是硬着头皮先将他扶坐在椅子上,留下两根拐杖,然后一声未吭地退下去,紧闭了殿门。

从头到尾,他们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床榻。

关了殿门,空气无法流通,血腥味儿更浓。

可屋内里的,却似没有察觉,一动也不动。

久久的沉默后,宋熹先开了口,“母妃,这是何故?”

谢贵妃像是受到惊吓,慌不迭地丢掉匕首,想想她又摇头,把匕首捡起来,指着至化帝说:“你都看见了……我杀了你父皇,是我杀的……弑君之事,是我做的,与玉嘉没有关系,与谁都没有关系。”

这种欲盖弥彰的说辞,怎能骗得过宋熹?

他紧盯谢贵妃惶恐的面孔,皱了皱眉头,没有动弹,却觉得身上每一处肌肉都“滋拉拉”疼痛。看着那一出人伦悲剧,他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等他再睁开眼时,眸子已平静了不少,似乎已从先前那一幕中整理好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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