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54)

这妇人话里软中带硬,吴嬷嬷尴尬地笑笑,瞪了墨九一眼,就退在了她身侧。

“还是二夫人这种簪缨世家出来的贵人会说话。”蓝姑姑适时踩了吴嬷嬷一脚,又笑着扯了扯墨九,“姑娘,快叫二婶娘。”

萧家人丁不算兴旺,萧六郎他爹共有兄弟三人,他爷爷萧老国公死后,他爹萧运长便当了家,但这位二夫人袁氏是临安望族袁家的嫡女,娘家有人,出了名的厉害,二房从来不比大房弱。

墨九低眉顺目,“二婶娘大老远来接九儿,劳心了。”

看她乖巧,袁氏也笑得慈爱,“不碍事,婶娘早听说大郎媳妇儿生得俊,这不巴巴向老夫人讨了吉利,先来得个眼缘么?果真这小模样儿,比我家二郎媳妇福分多了。”

萧家孙辈的排行是三房人排在一起的。所以,萧大郎其实就一个同父的弟弟,便是萧六郎。不过萧六郎是外室生的,因他命格四柱纯阳,乃大煞大克,不巧他出生那一日刚好大郎发了猛病,他父亲便不许他娘俩回本家,一直养在外面,从来不怎么过问。

说来,外室子比庶子的地位更低,若不是萧六郎如今飞黄腾达了,大郎的病又没有起色,恐也落不到回归本家的命。

那是闲话,暂且不提,只说这袁氏似乎不太待见儿媳妇,说起她来便阴了脸。

墨九默默为二郎媳妇儿点个蜡,咧嘴笑道:“婶娘真瞅着九儿好吗?”

袁氏一愣,自是笑着点头,“好好好,怎么不好?水做的人,云画的骨,这眉,这眼,这小嘴儿,便是九天仙女下得凡来,也不过如此。”

墨九猛地凑近她,“那挑子里的果子可以给我吃嘛?”

众人都风化了。

挑子里的果子是喜果,过礼用的。

他们从来没见哪个新嫁娘馋成这样,路上便闹着吃喜果的。

被人当猴子似的瞅着,墨九也“害臊”了。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小扇似的扑闪着,“我饿嘛。”

她娇软的声音很讨喜,袁氏轻笑着拍她的手,看来真把她当成进化不完全的傻子了,“傻东西,喜果不能吃的。姐儿先忍着,一会道上有个小镇,婶儿让轿夫歇个脚,给你弄些吃食。”

“哦,婶娘人真好。”墨九眼巴巴瞅着那红红的果子,上了喜轿。

旁人倒没什么,只薛昉有些纳闷。他备的吃食墨姐儿也没吃完,怎就看上喜果了?她当然不晓得墨九在扮猪吃老虎,为免一出场就被人宅斗得三集阵亡,先讨得袁氏的好。

“起轿!”

一行人各就各位,准备抬轿离开。

可吴嬷嬷却突地捂着脸,杀猪般“哎哟”了一嗓子,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袁氏客气地笑问:“嬷嬷怎么了?”

吴嬷嬷左右看看,放开捂脸的手,只见她肥胖的左脸上像被什么重物击打过,青紫一团,却偏生没寻着人,便恨恨尖骂:“哪个不开眼的小崽子掷我?让我老婆子逮到,非得扒了他……”

“啪!”一颗铁丸子砸在她后脑勺上。

这一次力道更重,登时冒出一块血包。

她痛呼着恨恨调头,看向花轿,正巧墨九也笑看她,还朝她耸了耸眉头。

吴嬷嬷大怒:“贱蹄子,是你干的?”

等袁氏循声回头时,墨九已经放下了轿帘,只有几个轿夫在憋笑。吴嬷嬷吃了暗亏,“哇”地跺脚,就要去揪墨九,袁氏也是个有威仪的妇人,目光登时就阴了。

“嬷嬷,墨姐儿恁的老实,怎会干这等事?恐是哪个顽童的玩笑,您大人大量,就莫计较了罢?没得误了时辰,耽搁了大郎的病,那老夫人数落下来,月娥就担不起了。”

吴嬷嬷气极,又无奈,抚着脑袋离喜轿远了一点。

轿子里,墨九轻抚着一个从尚贤山庄顺来的小弹弓,笑得弯了眼睛。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弹弓,墨家出品,质量有保证,加了弹簧,加了小机轴,用铁丸射击,威力颇大。若非她手下留情,非得当场溅血不可。

“老虔婆,再惹姑奶奶,打成筛子做烂肉豇豆。”

六月的楚州,一派晴好之景。

路上草长莺飞,垂柳夕阳,画般美好。

可由于墨九的逗留,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国公府时,已经亥时过了。

国公府那一片飞檐斗拱,青瓦高墙,朱漆大门,全都沉寂在黑暗中,只有一片隐隐绰绰的影子。

侧门的一对大红灯笼下,有一个小妇人领了两个丫鬟在静静等候。她单薄憔悴的身影与背后气势恢宏的国公府一映衬,这接亲的画面便有了凄清的意思。

看见喜轿过来,那女子款款走近,先向袁氏福了身,“娘,府里的人都已睡下,老夫人特令静姝在此候着新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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