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779)

对于墨九来说,墨妄便是这样的存在。

故而,她不论有什么想法,都从不瞒墨妄。

与墨妄交流着眼神,她突兀地道:“我要亲自北上阴山——”

阴山?墨妄没由来的一惊,“小九……”

阻止的话冲到了嘴边儿,他却没有说出口。

墨九的性子她了解,固执而坚持。

既然她已经说出来了,就肯定是深思熟虑好的。

于是乎,他把那些前往阴山的风险和劝阻都咽回了肚子,只浅声问:“小九准备何时启程?”问完看墨九不答,他考虑一瞬,又道:“我以为,等前往阴山寻找彭姑娘的钟子然回来,我们再做打算。”

“嗯。”

墨九揉揉太阳穴,竟是应了。

“师兄说得对,此事急不得,当从长计议——”

阴山与兴隆山,虽然都是山,却完全是两个世界。阴山地界,从东至西绵延一千多公里,是南北交通的巨大障碍,素来都是军事要塞。在珒人撤退之后,阴山现下虽然属于北勐辖内,但由于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战略地位为兵家必争,也注定了它的不太平。

然而,墨家在阴山,并无分会。

钜子又是天下瞩目的人,若要前往,自当小心。

墨九想了想,脸上又浮上了笑意,“师兄,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墨妄道:“小九请吩咐。”

墨九沉声一笑,道:“备上一些兴隆山上的特产,再挑几件咱们铺子上的玉石玛瑙,品相好点的……让人带去临安,进献给皇帝,就说墨九恭贺陛下和娘娘喜得皇子!”

这番话她说得很轻松,可墨妄听完,却沉默了下来。

她与宋熹之间的“往事”,墨妄大多都知道。

他也知道,两个人那些“湖上泛舟醉、夜下偷梨觞,临别赠信物,相送菊花台,千里带美食,相许永不忘……”的故事,几乎每一个都是可以让世间所有女人都无法抵抗的温柔陷阱……

甚至他也想过,若无萧六郎,也轮不到他墨妄。

宋熹对小九来说……始终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如果她的生命中不是先出现了萧六郎,估计她也很难走出宋熹布下的天罗情网。如今,乍然听闻宋熹与谢青嬗有了孩儿,她应当也会难受的吧?

“小九——”

墨妄猜测着墨九的心思,沉吟许久方道:“天远地远的,咱们不必专程贺喜了,他贵为皇帝,想来也不差那点……”

“那怎么行?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能不祝贺呢?”

墨九笑得很自然,脸上并无墨妄以为的不悦。

不管怎么说,东寂能与谢青嬗成就姻缘,也算是肩负起了一个男人的责任——娶了她,不仅要给她尊荣,还得给她身为丈夫应尽的义务,当然也包括与她发生夫妻关系。

她先前面色沉郁,是冷不丁产生了一些联想。

谢青嬗怀孕三个多月了,当然不会是刚刚发生的关系。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论出,在几个月前……萧家灭门一案,其实有谢青嬗的插手?毕竟谢家与萧家是世仇,杀父之恨,不同戴天;毕竟男人对于女人在床上的温声软语,在水乳相融时的恳恳相求,是很难拒绝的。

更何况,萧家本是政敌,可谓一举两得。

……墨九盯着那一盘桂花肉。

脑子里浮现的,一会是东寂的脸。

一会儿又是谢青嬗站在院内雪下的苍白面孔。

紧接着,又是刑场上,萧家五百多口滚落的头颅,还有被鲜血流成的小溪。鲜红的,像蚯蚓一般淌在她的面前……

她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捏紧。

伏尔泰说:友谊是灵魂的结合,这个结合是可以离异的,这是两个敏感的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契约。

她与东寂,又何尝不是如此?

好像经了这些事情……感情已是回不去了?

东寂是一个男人,他或者可以对他的妻子薄情,但对他的孩子,却一定会细心呵护,出于这样的考虑,他做的那些事情,就不难理解了。

忽而,她又想起那一日,大红的花轿抬入了楚州萧氏国公府。从那一日起,不管她有心或是无意,她与萧家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萧六郎,那些暗夜里切切的私语,那些情浓时唇舌相贴的亲吻,那些纵是岁月流逝也无法纾解的刻骨相思,都是她的责任……

她相信,东寂也不会忘记她的话。

……哪怕颠覆他半壁江山,也要复仇。

——

从临安来的苏逸苏大人,在兴隆山住了下来。

不仅如此,瞧他满脸红光的样子,似乎还住上瘾了。三五日过去,他绝口不提前往阴山寻找宋骜的事儿,整日里,不是去看田间看农人忙秋收,掰玉米,割小米,就是抗着锄头亲自上山挖野菜,或者拎一根渔杆,戴一顶草帽,披一件蓑衣,坐在河边儿垂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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