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930)

“唉!”

阿依古又是重重一叹。

“我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不知她对你……是否同心了。”

萧乾也不答,不辩。在这种情况下,说多了反而容易引起阿依古对墨九的逆反之心。他越觉得墨九好,她只会越觉得墨九不好。

于是,他沉默。

在沉默中,暗带坚持。

果然——

凝滞片刻,阿依古终于缓了语气。

“我儿就安心吧,大汗已然承了口。”

萧乾早知蒙合不可能会拒绝,但面上却故意带了一丝惊喜。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慎重地向阿依古施礼。

“儿子谢谢母亲。”

“别急着谢我。”阿依古按了按手心,示意他坐下,面孔上露出一丝郁气,像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出口,拧眉思考了半晌,复又道:“大汗说了,如今北勐初定,一切事务尚未理出头绪,如今说婚事,有点本末倒置,不如等比试选将的结果出来,一来可为你任命饯行,二来再办你的喜事,那便是双喜临门,也免了旁人的口舌。”

停顿,她语气又沾了点不高兴。

“毕竟那墨九的声誉不好,我儿总得给阿娘一些时间,缓上一缓,也安抚一下流言,等事情过去,再做计较。”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

不是不愿意,是时机不到。

萧乾原本的考虑,也不过是这样。

要的只是事先通知蒙合和阿依古,免得今后让彼此为难罢了。所以,他犹豫地拧下眉头,便应了。

“如此也好。”

母子两人正在寒暄,阿依古抬眼时,突见内殿的帘子动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咳,又瞄向萧乾。

“我儿在阴山习惯了我行我素的自在日子,阿娘都懂得。但如今不同了。到了哈拉和林,还得多注意自身言行。你与那墨九到底还未成婚,还是不要住在一起为好。还有,像今日这般,日上三竿还不起身,这话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大汗如何用你?”

未成婚就不能住在一起。

其实萧乾的内心,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或许是和墨九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有一些观念,慢慢地就受了她的同化,甚至于有一点超前,包括这个“喜欢就是要睡在一起”的观念,他从一开始的坚决反对,但后来的慢慢接受,再到现在,就算墨九要离开,他也舍不得让她离开……

死过一次的人了。

又历经了太多的凶险。

他和墨九现在都有这样的观点。

如今的他们,就好像在悬崖边上走钢丝,眨眼间,就有可能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谁也不知道生命结束的时间,会不会比明天的太阳来的更晚……

如果今天就已经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了,却没有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便是死了,也会觉得遗憾。

既然大家都还活着,那么就是要在一起,别人的口舌,别人的想法,于他们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彼此觉得开心,每天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心爱的人在身边,与心爱的人一起,伴着晨钟暮鼓,过上一天,又一天,慢慢走向长长久久的一生,那才是真正的为自己活过一次。

这些都是墨九在潜移默化中灌输给他的。

不知从何时起,他亦不再计较别人的想法了。

能让他满心满意紧张的人,只有一个墨九。

心里这般想,但对着阿依古,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微微垂一下眸子,他亦抬起茶盏,掩饰好内心的浮动,方才回复。

“儿知晓了,全听母亲大人教诲。”

“唉!”阿依古慢慢地站起身,又往那个布帘看了一眼,“我看你的心思都不在这里了,阿娘也就不扰你了,好自为之吧。”说罢她便要走,可刚一抬步,像突然想到什么,又将视线调回来,望向萧乾未戴面具的脸,目光里露出狠狠的疼惜。

“还有两个事要告之你。”

“母亲请讲。”萧乾态度很恭敬。

“纳木罕昨日说的事,你可还放在心上?他一会可能要带了陆机过来为你看诊。那陆机老人,我儿想必也知,有名有望的神医,医术了得,你切记,要听他的。”

说到纳木罕的时候,萧乾明显发现她眉间的轻郁。

但一闪而过,几乎捕捉不到,转瞬间便消失了。

她又道:“另一件事,我儿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大汗昨日和我提了一下,从先皇帝重病开始,宗亲们已久不行猎了。大汗想近日组织宗亲臣工围猎,这两日就要拟名单,可能会有你。”

狩猎是北勐人世代的习俗,除了可做军事训练的一种补充方式外,也可用狩猎来缓解家禽的消耗与不足。民间狩猎人,秋末初冬很多。至于皇族宗亲,也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两次较大规模的行猎,一般也在秋末到初冬之间,到了春季动物的繁殖季节,便不会再行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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