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姬(172)

他在惶惑不安中,只得深深一礼,热泪盈眶,感激涕零地说道:“谢公子恩。”

谢过后,他向后退了几步,走回了榻上。

太子衍刚一退,一个头发发白,面目端着,额头宽敞,留着三络长须,有一种堂堂正正的大儒气质的贤士站了起来,他朝着泾陵公子一叉手,朗声说道:“苍有一事,求公子恩准。”

贤士苍可是一个在天下诸国间都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这一开口,泾陵公子纠不能怠慢了。他连忙站了起来,叉手还礼,语气恭敬地说道:“望公教我。”

苍转过头,盯了卫洛一眼,再转头对着泾陵公子说道:“苍观此儿,容贵目清,乃君子之相。其所言也,堂堂正正,有大儒之风,其所行也,凛然慷慨,有义士之志。如此之人,公子岂能使其为奴?他若为奴,恐天下贤士对公子有微言也。刺客既已抓至,还请公子还他一个公正。”

这个苍,一开口便是儒家的道理,看来是儒家的大贤。而且,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对卫洛进行称赞。他虽然说是要泾陵公子审过刺客后还卫洛一个公道,话里话外,却是完全相信了卫洛是堂堂君子。

如他这样的人开口,就算是泾陵公子,却也不能等闲待之的。不但不能等闲视之,他甚至不能推脱了,不能真说问过刺客后再还卫洛一个公正。因为,像卫洛这样慷慨激昂,忠心为主的志士,会有可能是间吗?更重要的是,在这么多贤士盯着的场合,泾陵公子也需要做一下秀,使得自己符合卫洛刚才所夸奖的‘一代雄主’的形象。因此,拖延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当下,他略略转头,深如子夜的双眸定定地打量了一眼卫洛。

在泾陵公子看向卫洛时,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卫洛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下,她迅速地挤出一眶的热泪来。

只见她朝着苍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几乎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泣道:“卫洛谢公知遇之恩!”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已频频就袖试着眼角的泪水,试着试着,她竟然以袖掩脸,啕啕大哭。

无数双目光都盯向了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盯着哭得不亦乐乎,其声之悲,足可坠雁,其泪之流,足可淹鱼的卫洛。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然后,他磨了磨牙。

他迅速地收回放在卫洛身上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才恢复了往日冷淡中透着平和的表情。

泾陵公子面露微笑,向着苍公双手一叉,朗声回道:“公之言大善!泾陵吩咐此儿侯于一旁,便是欲恢复此儿身份。”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伸手按了按频频跳动的眉心,无奈地说道:“是泾陵糊涂,至错怪贤士。”

他这声叹息真的很无奈,很无奈,无比的无奈啊......

卫洛这时的哭声已经小了许多,只是她依然用袖挡着面孔,哽咽声中,双肩出现了频频地抖动。

泾陵公子无意间瞟到她抖动的双肩,他的眉心又急促地跳了几下。

他吐出一口长气,朝着卫洛温和地说道:“儿实贤才,刺客之事,乃泾陵错罪矣。不知儿可否原谅泾陵之错,仍事我为主?”

他这话很诚挚,非常的诚挚,表情殷殷,语气沉沉,隐有痛心疾首悔改的意味。

以袖掩脸的卫洛,慢慢松开了衣袖。她退后一步,双手朝着泾陵公子一叉,深深一揖而下。她的头垂得如此之低,没人看得清她的面容。这时的卫洛,悄悄地做了一个鬼脸,恨恨地想道:尽会做戏!哎,我是想走啊,我是想休了你这个主人啊。可是我不能啊,我前面说了那么多赞美你的话,都一副至死也不改忠心的模样了,我敢说离开吗?

于是,卫洛深深一礼,无比感动地说道:“公子言重矣,刺杀之事如此重大,卫洛置身当中,实不能脱嫌也。公子乃盖世英主,洛事公子将如事父,欣喜之至。”

卫洛这话一说出,众贤士又争先赞美起来,“主贤臣忠,大善!”

“公子泾陵实在大才,也唯有他,才令得臣下至死不改其忠,虽冤不改其信!”

苍公也连连点头感慨声声,“善,大善!观其臣可见其主,大善!”

这便是舆论的力量了,在这种力量地注视中,任何一个上位者,都要披一层面具。

泾陵公子满脸笑容中,卫洛向他靠近两步,大大方方地来到他的身后,施施然地跪坐而下,俊美的小脸上含着劫后重生的喜悦,大大地墨玉眼中流淌着得意的光芒。那光芒太也刺眼,泾陵公子一不小心瞟到,眉心又是一跳,于是,他急急地避过头去,连眼角的余线也不瞟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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