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398)


吕方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咬人的狗不叫,这叫缩头狗,这东西一击不中必然还会有第二下。趁着那狗使劲儿撕扯他的装备,吕方娴熟地从腰间摸出备用的第二个油纸包来打开了往前头一扔,香苏鸡的香味儿随风飘散出来,那狗却只是停顿了一下,也不叫唤,换了个方位朝着他的手臂一口咬了过去。
手臂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内心的恐怖,吕方苦笑了一声,今日算是踢到铁板了,遇到一条不收贿赂的狗。再不反击只怕要被这狗给咬死。他从腰间取下另一样装备来,却是一把小巧玲珑的铜锤。
忽见一只手横空里伸来,劈手将他手里的铜锤给抢了,接着他的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打得他眼前冒出一串金色的小星星,一头栽倒在泥土里,大腿才一露出来,就又挨了那狗一口。吕方暗叫不妙,顾不得其他地方,赶紧伸手捂住要紧处,紧接着四处灯光四起,好几个壮汉从那排房子里奔出来,口里大呼拿贼,不由分说就上前去踢打起来。
那条狗此时方显露出真容,却是条吃得油光水滑的大黑狗,见众人上来便不再扑咬,而是立在一旁“汪汪”地大叫,顿时整个芳园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好不热闹。
吕方才知自己这些天的行径早就落了人家的眼,这是早就设好圈套等着自己入彀,今日算是彻底栽了。挨打挨骂是少不了的,先保住命才是真的,便抱了头大叫:“住手!我有皇命在身!谁打死我是要负责要抵命的。”
那些人果然停了,吕方大喜,京城的人果然对这个“皇”字敏感得很,真是好用。正自窃喜间,忽听一条清脆的女声道:“按律,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若知非侵犯而杀伤者,减斗杀伤二等。可你就是来侵犯的,所以你就算是被咬死了,打死了也都是活该,是这样的吧?”
吕方抬头,但见牡丹穿着件青色圆领窄袖衫子,未曾戴幞头,就将一把青丝绾了个纂,清清慡慡地用根羊脂白玉簪子簪了,提着一盏灯笼立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自己。
“可我是奉了皇命的。就算是我行为不妥,我也挨了惩罚了。”吕方见牡丹一出现众人就住了手,心知她不会要自己的命,忙挣扎着起身,准备拍去身上的尘土,打算望着牡丹笑,却被人一脚踢在膝盖弯里,踉跄着又倒了下去,被狗咬到的手臂和大腿更是钻心地疼。他咧了咧嘴,挣扎着将血ròu模糊的手臂和大腿递给牡丹瞧:“你瞧,你瞧,ròu都去了一大块,快看到骨头了。”
他眼看着牡丹身边的丫鬟皱起眉头将目光错开,牡丹却是眼睛也不眨地道:“吕十公子,原来你奉的皇命是夜入人家行盗窃苟且之事?请恕我孤陋寡闻,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事儿。今日我打死你算是活该,但我不想平白就要了一条人命。你说你奉了皇命,可有凭证?你若是拿不出来,我只好把你送交官府了,到时候数罪并罚,你也不会松活。”
一个硬心肠的恶女人,吕方给牡丹下了个定义。送官府他倒是更不怕,只是更加没机会看到这花儿了,不如趁此机会赖在这里,总有机会看看的。吕方忙赔笑道:“是我不对。我也只是太过爱花的缘故,所以才动了这等心思。还请何娘子大人大度,不要与我计较,饶了我这遭罢。你与我同是爱花种花之人,应当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我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看看。我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叫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这个誓发得够毒。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忍痛的功夫却是一流的,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仍然能笑得出来……牡丹望着吕方兀自沉吟不说话。
吕方心知她大概已经相信自己的话了,他问心无愧,果然只是来看看便罢了的,便挺起胸膛道:“您要实在不信,先把我关起来,去问问,我这些年虽然看多了旁人的花,却从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忽听旁边一个黑瘦的老头儿“啊啊”地吼了几声,拿着他那个铜锤,对着那条大黑狗的头比了几下。牡丹的眼神顿时变了,冷冷地看过来,吕方暗叫不好,忙道:“这个……我还是第一次用,也只是想把它敲昏而已,总不能叫我被它活生生地咬死吧……”说完又见牡丹的脸色变了一变,赶紧又道:“是我的错,我强词夺理,我夜闯你家,怎么都是活该,要不,敲我一下解解气?替这大黑狗报仇?”说着将头伸到那黑瘦老头儿面前。
牡丹本该觉得他可恶至极的,可看到他这样儿却忍不住有些想笑,便不言语,只看着李花匠。李花匠沉默片刻,竟然将那锤子高高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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