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486)

一席话说得陆老太太笑眯了眼,伸手叫林谨容过去:“你母亲使人来与我说,她想要接你回去住两日,去平济寺上上香,你瞅瞅什么时候方便,把家里的事情安置一下就去罢。去了就安安心心的闲两日,不要总挂着家里。”

林谨容忙起身谢过陆老太太。虽然都知道是为了子嗣,但似她这等上头压着几辈长者的小媳妇想要在这年底最忙的时节回家去小住几日,那是真难,可陆老太太高高兴兴地当着全家人允了,那便真是体贴她,也有为她壮势的意思在里面。

涂氏一怔,忙抬眼去看林玉珍,却见林玉珍一脸的淡然,显见是早就知道并同意了的,便又去看陆缄,只见陆缄正含着笑,兴致勃勃地低声与陆老太爷说什么,好似全不在意,便垂了头,夹了一箸野兔ròu,自去涮了。

吕氏含着笑,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这胎还要再生个儿子才是。

饭后,一家子围炉闲话到将近三更时分方才散去。林谨容与陆缄自林玉珍房里出来,风雪正大,那雪花成团似的被风卷着砸下来,砸得油纸伞簌簌作响,林谨容裹紧了兜帽披风,吩咐掌灯的豆儿:“别光顾着我们,仔细摔跤,你只管往前走,我们自会跟着。”

陆缄见荔枝努力把油纸伞往他夫妻二人头上顶,那雪花直往她衣领里,袖子里钻,落在她的发上、脸上,须臾就变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白毛人儿,便忍笑接过了伞,温言道:“我来吧,你去和豆儿打一把。”

荔枝不敢,眨巴着挂满了雪花的眼睛看着林谨容,见林谨容朝她颔首示意了,方才跟了豆儿一道,却又不放心,叮嘱道:“地上湿滑,二爷和奶奶小心。”

陆缄并不多话,只一手牵着林谨容,与她肩并肩踏雪而行,低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林谨容反问:“你觉得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

陆缄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几日雪大,先生畏寒,即便是回去也只是命我们温书,我打算雪停以后再回去。”

林谨容默了默,道:“那我便等你回去以后再去罢。”他与她这般说,无非就是这个意思。

陆缄就笑:“我走之前先送你过去。”想了想,又道:“我听桂嬷嬷说,你不爱吃药,怕苦,我命长寿给你买了果脯,你记得带去。”

林谨容沉默片刻,道:“倘若我不能生养,敏行你……”话音未落,陆缄的脚步就一滞,很快又提步往前,带了些不高兴道:“胡说八道,你年纪轻轻,身体康健,又怎会不能生养?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休听旁人胡说。”

林谨容一笑:“我是不曾听谁胡说,敏行可是听谁说了什么?”子嗣大过天,就算是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背里说的人也不会少。光是陆家二老并林玉珍、涂氏等人,不知就在背后念叨了多少次。

陆缄的脚步放缓下来,语气坚定地道:“不曾,谁会说什么?你大抵是太过辛劳了,毕竟咱家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你进门以来就没清闲过。”

林谨容不置可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不曾回答呢,若是我真的不能生养,你当如何?”

陆缄沉默片刻,把她往他身边带了带,低声道:“休要乱想,自己吓自己。下次不许再说这话。”

林谨容也就不再多言,专心走路。行不多远,忽见前头转出一盏灯笼来,陆云领了简儿并珠儿两个丫头,挑着一盏灯笼,打着一把油纸伞立在道旁,含笑看着他二人道:“哥哥和嫂嫂总算是来了,叫我好等。”

陆缄奇道:“阿云你有事?”

陆云拉了拉披风,脸上露出几分落寞:“先前祖母说起守冬,我便想起小时候我们兄妹几个一同守冬的事情。长夜漫漫,我也无心睡觉,想起哥哥爱吃的炙鹿脯,嫂嫂爱吃的炙羊ròu,便命人设了一桌,温了一壶好酒,吃东西是次要的,我们几人一同说说话罢。”

陆缄便看向林谨容,以目相询她的意思。林谨容看他的样子是想去的,便笑笑:“恭敬不如从命,阿云已经备好,我们当然要去。”

陆云便作了欢喜的样子,往前引路:“三舅母为何突然要接嫂嫂回家去住啊?可是有什么事?若要帮忙,你可不许客气,只管与我说来,我们是姑嫂,又是亲亲的表姐妹,不兴客气的。我就算帮不上忙,也能替你出点主意,宽宽心。”

林谨容看着她那体贴大方,明知故问的样子,由来就想到她是否也是这样和陆缄说话的,便直截了当地道:“这个忙阿云可帮不了。不是家里有事,是我母亲从清州请了水老先生来给我诊脉,又想领我去平济寺上香求子,所以祖父母与婆婆都许我去。若非是这种事,我便邀请阿云与我一道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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