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醋(8)

“好胆识,”那日松称赞了一句,旋即沉下脸来,“不过,这就是你们大梁的待客之道吗?一个小小的平民居然胆敢如此冒犯你们大梁的贵客,你们大梁人都是这么不懂规矩不成?”

晏恣啧啧了两声,冲着人群喊道:“你们听到没,他们居然是我们大梁的贵客?”

人群中有个胆大的嚷了起来,“呸!我家有这样的客人拿扫把赶出去!”

晏恣往里一看,咧开嘴笑了,说话的居然是一个平日里和她不太对付的官家少爷,姓曲,成日里游手好闲、拈花惹草,有次在路上偶遇晏恣,动手动脚的,被晏恣当场绊倒摔了一个狗啃屎,没想到,今日居然还有几分血性。

她顺势接口道:“对,贵客居然对主人出言不逊?一言不合就把主人的摊子砸了,动不动就对主人呼来喝去、拳打脚踢?这是哪门子的贵客?”

“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有敌自远方来,亦不惧乎。”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晏恣回头一看,只见一人越众而出,一身湖色锦缎长衫,修眉斜入双鬓,双眸微微上挑,嘴角挂着一抹浅笑,飘然出尘,就好像是从云端下来的谪仙一般。

晏恣晕眩了片刻,只觉得那眉眼好像幻化成了一只兔子,一下子钻入了她的胸口,心口那处顿时不听话地怦怦乱跳了起来。

“你又是谁!”那日松气恼万分,看看自己这六个人,身形狼狈,脸上还画着可笑的乌龟和桃花,而大梁人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简直没完没了了。

“在下姓卫名予墨,在洛宁书院聊做消遣,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倒也想来说句公道话。”那卫予墨的目光淡然,“古来倒行逆施恃强凌弱之君,必将覆灭,从桀纣可见一斑,你家大汗若是纵容你这样的举止,只怕堪忧。”

那日松的面色一凛,不由得打量起眼前这人来,说话声不由得客气了几分:“你去过我们轶勒?”

轶勒大军横扫前朝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大汗也已经换了一个,有心和大梁改善关系,要不然也不会派人出使。只是轶勒族中向来分为两派,那日松就是跟随大王子的,无时不刻盼着轶勒能重现往日辉煌,再次横扫这片沃土。

他这次一路行来,见大梁现今富足安康,官员百姓却个个都好像文弱书生一样,不免忿忿不平,越发鄙夷大梁人,这才嚣张跋扈起来。

如今被人一言提醒,他不由得也有几分惴惴。

“读天下书管天下事,”卫予墨语声淡然,却字字如刀,“阁下身居高位,如此放肆激起民愤,就算远在千里之外,被有心人告到你们大汗面前,也捞不到好处。”

晏恣赞道:“说得好,卫兄一看就是个有见识的,说的话声声入耳,太有道理了。”

辛子洛在旁边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耳朵红了。”

晏恣飞快地摸了摸耳朵,羞恼地说:“哪有!”

“不就是长得白了一点吗?改天我在脸上刷一层粉看你喜不喜欢。”辛子洛轻颇为复杂地瞥了卫予墨一眼。

卫予墨不明所以,冲着他友好地笑了笑,辛子洛却别开脸去,再次拉了拉帽檐。

那日松和包图鲁耳语了几句,挤出一丝笑来:“兔子跑不过老鹰,才落入老鹰的肚子;羔羊没有锋利的爪子,才倒在猛虎身下。你们自己技不如人,又能怪谁?有本事,我们来比一场,如果我输了,我自愿让你呼来喝去,如何?”

晏恣眼珠一转,笑着看向包图鲁:“听说你是轶勒第一勇士?”

包图鲁傲然一笑:“是,去年的那幕大会上,我得了摔跤比赛的头名,大汉亲封我为轶勒第一勇士。”

“那你和那日松比,谁厉害?”晏恣一脸的好奇。

包图鲁语塞,好半晌才说:“不相上下。”

“不对,一定是你厉害,不然就是你们大汗眼睛瞎了,”晏恣揪住了他的语病,“既然如此,以后你就可以对那日松呼来喝去了对不对?”

包图鲁急了:“胡说八道,那日松是我们的俟斤,我自然要听他指挥!”

“不对,是那日松刚才自己说的,他输了就自愿让你呼来喝去,你就算面上退让,心里也会瞧不起那日松,在肚子里骂他一万遍不识相,老子都是天下第一勇士了,那日松这家伙居然还整日里差使我,哪天月黑风高蒙脸把他弄到粪坑里去……”晏恣口齿伶俐,到了最后学起包图鲁的声音,惟妙惟肖。

包图鲁的脸涨得通红,指着她的手指头都哆嗦了起来,一个“你”字挂在舌尖,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胡搅蛮缠!”那日松喝道,“难道你们没人敢真刀真枪的来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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