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寰(20)

余海潮自小便拜在韩青扬门下,深居简出,就连平日早晚课也与师姐妹们不在一处。她常年在临渊阁,真正日常能见着她的就是为她调养的韩青扬,与共居一处的殷如尘。

她从不下山,多是余母隔个两年来探望长女一次,只是眼下两年之期已满,余母不曾登过云生观大门,偏偏又发生了溧江水患一事,海平就在溧江流域,实在令她忧心,这才向韩青扬提出想要回家一趟。

谢逸华早就想到了这点,提的意见也十分中肯:“师傅,二师姐出行恐怕要租一辆马车,不然她恐受不住长途颠簸,不到海平便给累的病了。”

“三师姐说的对,租马车的事儿徒弟可以效劳。”朱明玉只要是自己不去,任何跑腿的事情都愿意做的。

“那就谢谢四师妹了。”

临出发那日,谢逸华带着六、七以及小十三几位师妹亲自上临渊阁去请余海潮。

余海潮瓜子小尖脸大眼睛,身量纤细,比谢逸华略矮半个头,云生观宽大的弟子服套在身上,沿着院门口的石梯往下走的时候,真有种飘飘欲仙的风姿。

朱明玉站在石梯下面,下意识伸手去扶她:“二师姐慢点。”

余海潮苍白细瘦的手掌落进朱明玉的胖爪子里,只觉得落进一个暖呼呼的棉花包里,露出个矜持的笑意:“多谢四师妹。”

朱明玉一路扶着余海潮,一直将她扶上马车,回头就看见银腰背着个包袱站在要出发的人堆里,顿时急了,也顾不得谢逸华的眼神,窜过去就问:“银腰,你……你是来送三师姐的吧?”

谢逸华坐在马背上含笑看着朱明玉无话。银腰感觉到朱明玉凑近的呼吸,往后小退了半步,才道:“我是要跟着谢女君走的。”

自殷如尘同意他留下,他便以谢逸华的下仆自居,当真学着洗衣打扫,只可惜初次替谢逸华洗衣,就将她一件弟子服给洗出了好几个破洞,自理能力差的让人流泪,反过来谢逸华还得捎带手把他的衣衫洗了。

银腰身为皇子,在撒撒族纵然不受宠,可也没干过奴仆之流的事,到得白狄又有那位假的皇子多番照顾,生活琐事就更不沾手,唯一拿得出手的倒是针线活,还勉强算是及格。

朱明玉傻呆呆立在原地,直等其余几位师妹连同银腰也一起上了马车,她才醒过神来,跑过来拽着玉麒麟的笼头不放,哭丧着一张脸求谢逸华:“三师姐,求护灾民之事怎么能不带上师妹呢?三师姐这等人物,只消动动嘴皮子,凡事指派师妹就成,你不带上师妹去使唤谁?老七老八跟小十三哪个是靠得住的?万一路上二师姐病了怎么办?”

马车里的余海潮咳嗽一声,谢逸华便挥着马鞭示意她让开:“四师妹,你可是特意跟师傅说不肯跟我去灾区的,这会反悔不太好吧?反正大师姐也需要人帮忙,你就留下来吧!”她一夹马腹,玉麒麟瞬间冲了出去,朱明玉在后面甩着一身肥肉撒开腿追。

谢逸华在马上回头一看,失声笑了出来:“四师妹,既然如此你还是坐拉货的骡车吧,反正马车里也坐不下了。”

朱明玉千恩万谢,爬上了后面的骡车。

十月中,谢逸华将余海潮送至海平余家。

海平位于溧江中游,受灾虽严重,但余家累世经营,纵经水患,亦富有积蓄,又在各地开着商铺,很快便调粮回乡,解一时之危。

余家家主听得门口守门的健妇来报,没想到余海潮能在这时候归家,惊讶不已,亲自来扶她:“家里一切都好,怎累的你一路奔波劳累至此?母亲还想着,等家里安顿妥当了,就去沧浪崖看你。”又留谢逸华等人留宿。

谢逸华原本是想将人送达就离开的,灾情紧急,她自下山之后就已经发出去好几封信了,恐怕那个人如今已经在安顺城等着她了。只是跟着余家家主一同出来的还有余家正君,以及正君旁边立着的两名少女,眉眼间依稀与余海潮有两分相似。

那两名少女虽口里叫着姐姐,可却不见得有多热络,她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便破例留了下来。

余海潮一路之上被谢逸华照顾的不错,她常年不出门,身子又弱,受不得舟车劳累,能撑到家门口就不错了,又是久别归家,见到家里人激动不已,等稍稍叙过别情,吃过晚饭便要洗漱休息。

小侍正在替她铺床,谢逸华来寻她:“明日师妹便要离开海平,临别之时师傅再三嘱咐,让我务必要照顾好二师姐,我思来想去,不如把小十三留下来照顾你。”

余海潮与谢逸华日常不在一处起居,虽同在一座观中,却日常见面不多,只知道三师妹时常在外行走,武功阅历都不差,同门师姐妹之间的信任还是有的,感动于她这一路之上的照顾,便道:“我已经到家了,小十三心心念念想着去救灾民,还是让她跟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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