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侯(694)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陆长亭还真没什么食欲,便只饮了几口茶。

朱标坐在那里,一时间也没什么话可说,面上神色隐隐焦躁了起来。

陆长亭突然站起了身。

朱标被吓了一跳,忙问:“长亭可是需要什么?”

陆长亭摆了摆手:“太子不必管我,我到屏风后去听一听……”

朱标刚想张嘴说这于礼不合,但随即想到陆长亭也并非会乱来的人,也许……也许是为了太子妃好呢?朱标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他点点头,道:“去吧,若是渴了饿了便回来。”

陆长亭低低地“嗯”了一声,步履极轻地走了过去。

若真是洪武帝的手笔,那么吕夫人出现在这里便定然是有用意的,至于是什么用意,他便不辛苦自己费劲儿去想了。直接到屏风后去躲着听多好!

宫人们瞪大眼,就这样看着陆长亭躲在了屏风后。

他们都知道了这陆公子乃是太子极为看重之人,虽然此时觉得这陆公子实在太过放肆,但连太子都未曾说什么,他们又哪里敢插嘴呢?自然是都当做瞧不见了。

陆长亭也并未将宫人们诧异的目光放在心上,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里头的说话声吸引过去了。

正在说话的是吕夫人,她的声音慈和温柔,从前的太子妃与她倒是颇为相似。

“韵儿,你竟病得这样重。”吕夫人叹了口气,“韵儿,娘顾不了你了……”

吕夫人零零碎碎地说起了自己的不易。

陆长亭愣了愣。

先不说别的,就说吕夫人那句“你竟病得这样重”,吕夫人是从何处看出来的?吕氏虽然诡异,但她面貌上却是没有半点颓然狼狈的病态,若真要对比,倒还不如说太子瞧上去更像是病了的人。

所以吕夫人之所以认为吕氏病了,是因为……洪武帝说的?

陆长亭按捺下心中的猜测。

就在这时候,吕夫人用极低的声音道:“韵儿,若是这样病下去,只会消磨掉皇家对你的感情……”

陆长亭微微拧眉,心底渐渐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既然病得这样重,不如……不如便揣着太子对你的愧疚、爱重,皇家对你的荣宠,就这样……去吧……”

这是明晃晃地劝太子妃去死?

陆长亭当场便愣住了。

此时吕夫人身边那年轻妇人也跟着开口了:“不说为了别的,为了吕家……太子妃闹到如今的地步,莫要将吕家也连着拖下水才好。”

吕夫人低泣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那年轻妇人的话。

陆长亭眉头拧得更紧了。

果然……这便是洪武帝的目的吗?

实在……残忍又冷酷。

陆长亭没有体验过父母宠爱加身是什么滋味儿,但若是如吕家这样,那倒不如不要了。

太子妃一直都没有出声。

年轻妇人便有些急了,语气急促地道:“太子妃!难道你忍心让吕家跟着遭殃吗?你便不为皇太孙想想吗?你若是死了,日后太子只会愈加感念你的好……吕家也才能得以保存!太子妃……”

吕夫人哭得更厉害了,但仍旧没有插嘴。

过了许久,陆长亭才在屏风后听见了吕氏嘶哑的声音:“……原是来逼死我的。”

陆长亭再度一怔。

这道嗓音脱去了柔弱的外壳,变得喑哑难听,甚至是有几分恶毒尖刻了起来。

若是不知道的,只当她对面坐着的是仇深似海的敌人。

吕夫人和那年轻妇人都是僵住了,许是没想到吕氏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也是,吕氏向来柔弱示人,怎会有这样的一面呢?

吕夫人声音颤抖着道:“你……你当真是病得狠了……”

年轻妇人也跟着道:“太子妃说的是什么话?你也要为你娘想想……”

“闭嘴!”吕氏恶狠狠地道:“不过是个姨娘,怎敢在我面前放肆!我不死,我便是太子妃!我若现在将太子叫进来……你们怕是会立即被扔出去!”

“你!”

原来是个姨娘啊。这吕夫人怎的这样没有骨气?她女儿出了事,却还带个嚣张的姨娘进宫来……这真是……相比起来,不知晓的还当吕夫人才是姨娘呢,方才这般柔柔弱弱,小家子气。

吕氏开了口便止不住了,她低声往下道:“吕家?我娘?就为了那个只知道教我尊敬夫君,不可妒忌,为人柔弱才好的吕家和娘吗?我哪里是太子妃?吕家才是太子妃!这个名头是冠在吕家身上的!为了这个名声,你们恨不能教我事事屈从,做个懦弱无能的人才好……”

原来如此。

陆长亭眼眸微垂。

吕氏为何一直柔弱和善,因为来自吕夫人的言传身教,但为何又一朝转了性子,乃是日日忍耐,心底那颗抑郁愤懑的种子终于有一日成了参天大树……在所有人看来,她身为太子妃,又生下了皇太孙,得太子宠爱,受皇上看重……该是何等的荣宠加身啊,这样的人怎能有资格愤怒冷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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