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娇艳(5)

三日前,她自闺房内绣床上苏醒。隔着藕色罗帐,听到外头养娘响亮的大嗓门,听到素弯每日晨间打扫院子时,那把大扫帚落在地上的“唰唰”声,陡然产生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觉得那荒唐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梦。

可当那林妈妈趾高气昂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苏细才知道,原来那不是梦。

既然躲不过,那便深入虎穴吧。

……

“娘子,苏府虽富贵,但您又何必自个儿巴巴的送过去呢?我瞧那苏家大娘子可不是个会安好心的。”养娘坐在马车里絮叨,十分不赞同苏细这一决定。

苏细戴着帷帽,端坐一旁,慢吞吞盖上木盒,青葱指尖轻轻略过雕刻牡丹缠枝花纹的盒面,声音轻缓,犹如自言自语,“就要自己巴巴的送上去才好。”这自己送上门的东西,谁不会起疑心呢?有了疑心,便会透出暗鬼,这样才好抓把柄。

听到苏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养娘与坐在一旁的素弯对视一眼,面露忧色。

养娘与素弯自小便陪在苏细身边,这几日,她们都将苏细的变化看在眼里。

三日前,她家娘子就开始不对劲。先是沉闷地坐在屋子里头盯着院门看,然后突然开始做起了布娃娃。

苏细手艺不好,做出来的东西狗都嫌。

一开始,养娘只以为她家娘子这是闲的无趣了在找乐子。后来瞧见那个被戳烂的男布娃娃,顿时恍然,她家娘子这是念着苏家主君,想爹了。毕竟从小时开始,她家娘子就喜欢做那苏家主君的布娃娃来戳。

也是巧,没几日后,那苏家大娘子就派人来接苏细回苏家了。

虽来的古怪,但养娘不忍苏细心愿落空,只得陪着她一道入苏府。

养娘无儿无女,从苏细小时便在她家了。自丧母后,苏细便将养娘当成她的亲生母亲一般对待。而对养娘而言,苏细便如她的亲生女儿。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是会陪她一道闯的。

……

马车穿行在街道上,已入夜,前头却突然行来一群人。皆身穿丧服,面容悲切,如丧考妣。

“哟,那是怎么了?”养娘透过纱窗往外瞧。

苏细撩开面前帷帽,略想了想,道:“去年冬,大明帝师李阳突发旧疾,回乡静养。圣人怜惜,特派御医前去探望。三月后,李老先生抱疾而亡,圣人哀痛,特下旨让左丞顾服顺亲自主持殓葬丧事,以示圣恩。”

李阳之圣名,天下皆知。明日便是他出殡的日子,学子们纷纷自发前来吊唁送行。故此京师才会出现如此盛况。

“李阳?就是那个给咱们老百姓减免赋税的?”养娘一阵唏嘘,叹道:“这世道,好人都不长命呀。”

“就是啊。”苏细放下帘子,不着痕迹的轻轻叹息一声。

她听闻这位李阳李大人自入官场起便是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之辈。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精象纬之学。对于发奸摘伏,更是不避强权。可如今这世道,疾恶太甚反遭诟病。好人不易做,清官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荒唐朝局,哪里还有人敢做良臣,谁不随波逐流,明哲保身。如此,吃苦的还是百姓。

马车悠悠晃晃,停在一扇黑油正门前。

车夫下车,用摆锡环敲了几下,无人应答。

苏细拨开马车帘子,透过浅薄月色,看到黑暗中的苏府。瓦兽屋脊,梁栋檐角皆以青碧绘饰。

苏家主君白衣出仕,到如今四十出头的年岁能当上翰林院学士,已是极有本事。听闻其与顾家那位早逝的顾家二郎,也就是顾韫章的父亲还同过一年窗。苏家与顾家的婚事也是在那个时候定下的。

只可惜,顾家二郎去的早,留下一双儿女。儿子瞎,女儿傻,谁愿意将自家女儿嫁入这样的火坑呢?反正苏家大娘子是不愿的。因此,就做出了这种李代桃僵的事。

黑油正门被人打开,探出一看门的小厮。

“你们苏家的女郎回来了。”车夫一脸笑意的说完,还等着要讨赏钱。

养娘率先下马车,将戴着帷帽的苏细从马车内扶出来。素弯拿着包袱跟在后头。

那看门小厮一愣,随即嗤笑道:“什么女郎?府上的女郎可都在内院里头呢。”

养娘上前,拿了钱将那车夫打发走了,然后怒瞪向那小厮道:“你去找林妈妈来。”

林妈妈是苏府大娘子的陪房。作为陪房,又是大娘子的心腹,在苏府地位自然不一般。便是府内的那些女郎都要给几分薄面。

养娘气势十足,上来就指明要林妈妈这位在老妈妈堆里最有势力的。那小厮被唬得一愣,竟真呆呆去了。片刻后,一个老妈子小碎步奔过来,却只是一个普通婆子,而不是林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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