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因病娇避趋之(14)

作者:随花遇鹿 阅读记录

何皎皎回到府中,便命人将那奄奄一息的沈公子盥洗更衣了,安置在西厢房里。她在实验室药库里翻找了半日,总算找出了一瓶青蒿素的新药。

她推开厢房的门,却见沈寒躺在榻上,手中捏着胡屠户刻的小木人,烧的一塌糊涂,只重复这一句胡话:“姐姐……七夕……”便再没有下半句了。

沈寒进何府养病的这几日,日日不过是半昏半醒,胡言乱语也听不出个虚实来。

皎皎每每侍疾完毕,就会回到实验室睡觉。对睡眠没有要求的人就是这样,打雷天里,她在柴房马厩也睡得着觉。

以至于到现在她也觉得睡实验室没什么不妥,但管家常发总是心底生疑,为何这女家主的卧房,连洒扫婆子们也不让进。

为了打消旁人疑虑,皎皎先是大动干戈,亲力亲为改造了卧房,将实验室改成了古典卧房里的机关密室,这样便不担心家府里的人误闯,常管家的盘问了。

这密室的机关就在绣床头的暗格处,极其隐蔽,便是有人铺床叠被,也未必触动的了。

皎皎上任之前第二件事,便是翻开那本《盛朝物美实录》,再次精读,才发现原先是自己错怪了这书。

所谓尉迟皇后改革天下,女人可以做官,国师是个老头,皇帝是个麻脸男等等细节,都在曾经看起来是乱码的那一章里。说白了,就是这本《物美实录》搞了个防盗章,初次翻开这一章是看不到内容的。

而指甲上的六个黑十字,何皎皎也并未担忧过多,这与其是个恶诅,反不如说是个金手指,知道死亡即将降临,才好有机会应付。

人生本就会有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稀松平常的一天,也可能暗藏杀机,失控的马车,高空坠物,冠状病毒,甲型流感……有些可以担忧可以预防,但那些预防不了的,就躺平了迎接吧。

也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一天,何皎皎发现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盛朝居然没有红薯?

她拿着实验室里的几个生红薯,试探了好多人,全都不知道这长溜溜、胖乎乎的嫩树根是个啥。

敢情红薯还没从南美洲传进盛朝,行吧,差点扔锅膛里烤了。

何皎皎从锅底抢救出了几个红薯,谨慎小心地种在了花架下。她命管家常发好生看管,人畜不得接近,还得时时留心蝼蛄蚂蚁,防着田鼠獾猹。

要说何皎皎也不那么爱吃红薯,只是这拯救一个物种,实在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如履薄冰。

除了研究《物美实录》,何皎皎有更重要的事做,她要当官,自然要先熟悉业务了。

这个京畿府尹,其实就是集公检法和税务局于一身的京城司法机构,大小案子都由府尹审理,小案子可以专决,大案子则需要禀奏皇帝。

这一天,何皎皎结发束冠,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朱子深衣,只乘了一顶小轿,从角门悄悄潜入了京畿衙门,先是把衙堂各部走了个遍,又翻了翻以前的旧卷宗,最后来到了地牢前头。

那牢头细看了皎皎取出的告身,即刻作揖行礼:“何大人,请。”

沉重的牢门打开时,伴着抖落的灰尘吱呀作响,那牢头拘谨小心地陪着皎皎:“不知何大人还未上任,便到此地,所为何事?”

“只是看看。”何皎皎背着手向大牢深处走着,那风貌颇像弱冠之年的公子哥儿。

入至地牢,前面却连灯都不点了,只黑漆漆的一片,隐隐有数人哀嚎着,那哭声凄婉无力,如丧考妣。

那牢头忙举着火把上来陪笑着说,府衙银两紧缺,国库也吃紧,能省的都省了。说完便命了几个小衙役,速取灯油来。

点了灯后,何皎皎才看见眼前这情景。

那些牢门里伸出的数不清的手臂,那些手上的指甲全都一寸许长,千手观音似的收收放放,对着空气抓啊挠的,再配上惨烈吼叫的音效,真真是个活地狱。

“冤枉啊!大人!冤枉……”

一番盘诘下来,那牢头才娓娓道来。这个前任府尹陆有靡,是个优柔寡断的糊涂虫儿,凡是断不清的案子,就全都搁置了。

他那副官石蕊虽说精明能干,却只管些赋税徭役、传达政令的事务,难以插手刑案,因此堆积的待审犯人快挤破了牢门。

而上面的提刑官一直缺位,所以也没人发现陆有靡的失职。

那帮“千手观音”里,还算清醒的一个憔悴青年开腔道:“大人,世道重文轻武,我们这些浪客,没有生路啊。”

“浪客?”何皎皎表面深沉严肃,心里却响起:浪里个浪。

那牢头忙圆滑解释:“大人,他们都曾经是国家招选的武卒,如今乱世平定,蛮族退走。没了战事也就没了饭碗,因此他们多成了私家打手,也就是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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