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妻归(37)

作者:静月流云 阅读记录

“饿是好事,我马上去,您等我。”她立刻起了身,一步三回头,“您等我!”

白重楼看着她不舍又匆匆而去的背影,吃力的闭上了双目,默默说了句:“妙云,谢谢你。”

第19章

白重楼没有等来那碗面条,或许是他早已知晓自己就要离去,故意支开江妙云。他死前应该是极其难受的,被褥凌乱剧烈的挣扎过,一条胳膊无力的垂在床沿下,嘴角鼻间皆是血迹。

已经两日了,这一幕始终在江妙云眼前徘徊,她枯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无力的靠在床头,目光呆滞,默默垂泪。

床上空荡荡的,连床帐都已随着白重楼一同火化,干净的他仿佛不曾来过。

他去的那样快,甚至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那天雨下的泼天大,他们把白重楼的尸体拖去火化,她在后面哭着喊着追着,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自己而去。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坠入了一场不易清醒的噩梦之中,明明前几日还在灯下泡脚话家常,转眼却是人去楼空。

她张嘴咬自己的手臂,钝痛感清晰,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风呼呼作响,猛的吹开窗扉,将桌上一大摞医书吹的哗哗乱响。

“爹!”

她喊了一声,没人应她,只有哗哗的翻书声。

她晃神了好一会儿,走过去将那本书抱在怀中,这些都是他毕生的心血啊!

她犹记得在汝河乡的那些日子,有时候夜里会刮很大的风,明明门窗都关严实了,却还是四处漏风,大风将门板吹得砰砰作响,房梁上时常会掉落一些灰尘,有时落在菜碗中,有时落在刚洗的头发上,明明是很糟糕的环境,可是她却异常怀念,觉得特别温馨。那些风雨大作的日子,屋内却总是更安宁,他在灯下提笔著医书,而她则在一旁磨墨,或者找一本书读一读,遇到不懂的还会请教一番,他总是很有耐心的教她,特别的温馨。是真正的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睹物思人,她又激动起来,哀哀抽泣,额间青筋突突跳动着,眼泪水落在藏青色的封面上,悠悠化开来。

相逢即是缘,何况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了父女。可如果注定这是一场生离死别,她宁愿自己从未重生过,这样心就不会疼了。

***

婢女又一次将纹丝未动的饭菜端走,顾珩在廊下见了皱了皱眉:“她还是没吃?”

婢女答:“是大人,已经三天了,白姑娘滴水未进。”

这样下去她非垮了不可。

顾珩挥退了婢女,径自推开门走进去,里头静悄悄的,她席地靠在床边,怀中抱着一本书,脸色惨白,若不是还透着气,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这样子,像极了他刚失去妻子时的样子,同理心的令人心疼。

顾珩默默叹口气,走到她面前。

对他的到来,她一丝反应也没有,依然一动不动。

他站了一会儿,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送到她嘴边。

她眼睛通红,眼皮肿的像被蜜蜂蛰过,嘴唇干的泛白脱了皮,却就是不愿意喝口水。

“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叹了口气,放下水杯,试着伸手将她拉起来。她手脚都虚软无力,任由他拉扯着,像只没有灵魂的布偶。

他将她扶上床半靠着床柱,说:“你不吃不喝不睡,叫白先生如何走的安心。”

两行清泪又从她眼角滚落,她本就长相柔弱,此刻虚弱的靠坐着犹如风雨飘摇中的一朵小白花。

他怕她倒下去,隔着一些距离坐在她身旁,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便是人生。”

他说着最冠冕堂皇的话,有时候人们会说道理都懂,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是感同身受,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他有什么资格劝她,他自己不就从未走出来过吗。

人世间有很多事情,就算懂得一车的道理,也看不开。

他把视线投向窗外,几株垂丝海棠开的正艳,红彤彤的灼人眼,一只麻雀落在上头,跳来跳去,好不快活。

如此的艳阳天,而肯定有一处地方,此刻正在大雨倾盆或者大雪纷飞。天气不相通,悲欢亦是。

“你问我有没有意难平的事?”他慢慢解下腰间的荷包,将那枚珠花小心拿了出来,放在掌心端详片刻,说:“还记得你拾到的我夫人的那枚珠花吗?”

她依然眼神空洞的靠着。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静默了一会儿,她说:“肯定很难过吧?”她的声音沙哑的仿佛吞了一斤沙子。

“是啊!”他长叹一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我曾以为会共白头,她却先走一步,走的很突然,这世上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如烟般消失了,可是回忆却还在,就连吵架拌嘴都是甜蜜的,每每想起都如锥心之痛。可是就算哭死痛死,她也不会再回来,人生就是这般残酷。有时候会想,若真能有一碗孟婆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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