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1076)

  闻乐喜也瞧出了陈容枫的异常。

  手捧着旧窑十样锦的茶盅,闻乐喜手指纤长枯瘦,慢腾腾喝茶,说起了陈容枫:“他什么都好,就是瞻前顾后。”

  陆落竟像做了亏心事,埋头不接话。

  她不是很想跟叔公谈论陈容枫。至于为何,大概是她总觉得陈容枫接近叔公是带着功利xing的,就是为了陆落,而她叔公是真心把陈容枫当忘年jiāo。

  “他什么都跟我说过了。”闻乐喜见陆落沉默,知晓她心中所虑,笑着说道。

  闻乐喜早已清楚,他并不介意。

  “说什么?”

  “说他当年在祈隆寺相看方六娘,却一眼相中了你。”闻乐喜道。

  陆落轻垂了浓睫,自己cao多余的心了,叔公和陈容枫早已谈过。

  她讪讪道:“我在湖州府就跟他解释清楚,也请他不用再等。况且,我们都大了,没有等的意义。”

  闻乐喜笑了笑,道:“他是个忠诚的臣子,是个孝顺的长辈,是可靠的朋友,也是慈祥的父亲,却独独不太适合你。”

  陆落讶然,抬眸看了眼叔公。

  闻乐喜继续道:“你牵绊太少,而他顾虑太多,必定无法全心全意信任你。”

  陆落没想到叔公这么懂她,心中温暖又湿濡,差点落泪。

  她轻轻握住了叔公枯瘦gān冽的手,靠近他身边,良久不语。

  闻乐喜也轻轻拍陆落的手,微叹一口气。

  钟琻的一席话,陆落当个玩笑听,闻乐喜亦然。

  他们都明白,钟家是高门望族,虽然人丁稀薄,势力却是不减的。而且,钟家还是颜家的亲戚。

  陆落被颜浧退亲,钟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求娶,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饶是知晓结果,陆落还是挺感动的,钟琻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钟琻的心思,陆落非常明白,绝不是什么感qíng,这孩子仍是一心一意为了陆落好,怕陆落的过往以及她的银发被世人嘲笑,所以想金屋藏娇。

  陆落心中温暖。

  此事,闻乐喜和陆落过耳不过心,唯有陈容枫深受刺激。

  从闻乐喜府上回去,陈容枫独坐外书房,良久未动。

  风穿过雕花窗棂,将他满桌的旧稿chuī散,纷纷扬扬撒了满地,似雪片轻飞,他没有去捡,良久才回眸,瞥见旧稿中有一封信。

  那是他写给陆落、尚未寄出去的。

  未寄的信稿,又何止这一封?这些年囿于京师,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事qíng太多。

  景耀八年,他母亲去世了;同年,陆落也离开了湖州府,去了山上。陈容枫去了湖州府也找不到陆落,况且他还要守孝。

  如今孝期已满,陆落也回到了京师。

  那时候,每每心qíng愉悦或失落,亦或者微醺夜雨,都要写一封信,寄托qíng丝。这些信,有的露骨缠绵,自然不能寄出去,一封封存起来,已经存了厚厚的一叠。

  可又能如何呢?

  他还不如个孩子!

  他这么拖拖拉拉,到底是为何?

  猛然间,陈容枫站起来,去寻他的兄长。

  他父亲去世之后,兄长继承了爵位,成了新的广德侯。

  “侯爷呢?”陈容枫踏入他大哥在外院的书斋,进门就问。

  “十二郎。”西边的小书阁里,他大哥正在跟几位幕僚谈论事qíng,见他来找,就推窗喊他。

  陈容枫忙折身去了小书阁。

  “……先这样吧,让李满先回太原府,从个小协管做起,以后还有他的机会。”广德侯对幕僚道。

  幕僚们听了,又见陈容枫进来,纷纷告辞。

  陈容枫随口问了句:“李满怎么了?”

  李满是陈家的一个朋友,他大哥的同窗,从小常在陈家玩,陈容枫视他如兄长,常跟他请教学问,半师半友。

  “还不是上次兵部那点事,忠武侯容不得他,要把他调到西南去。”广德侯道,“我和老四商量过了,暂时把他安置在太原府,以备后用。”

  老四,并不知指陈家的四老爷,而是指太后的胞弟、聂家的世子爷,也就是陈容枫兄弟们的姨母表弟。

  陈容枫的母亲和太后的母亲陈国夫人是同胞姊妹,陈家是太后的亲信,和聂氏一党结盟。

  忠武侯颜浧既不依附于颜氏,也不偏袒聂氏,中立且凶猛。偏他战功显赫,又是帝师,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遇到了忠武侯,聂家也不敢硬碰,尽量保存实力,不想和忠武侯鹬蚌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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