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574)

  “东别馆最近不是空关着吗?”大厨说归说,却也不敢马虎,对阿左娘道,“离妃娘娘咱可得罪不起,只好请你多受累,先整一桌出来。”

  阿左娘赶紧忙去了,大厨也忙去了,谁也没想到今晚这阵邪风就是桑节南chuī的。亲王府的外庭好混,内庭难进,她破坏了外伙房,迫使内庭的伙房开放,果然轻松混进来。

  但凭直觉,节南突然对东别馆的客人产生了好奇,忘了今晚进来的两个目的,随手拎起一个食盒,从某个小宫女嘴里骗到东别馆的方位,转而往东别馆走去。

  走着走着,节南开始觉着两旁的景致十分眼熟,等到想起来了,就不由睁大了眼。

  没有翻新,也没有让战火毁坏分毫,这里正是她当年待过的学士阁!

  正因为待过,正因为没变,节南知道怎么避开所有可能埋伏暗桩的地方,飞上红墙黑瓦,往下望。

  小小的一格园子,铺满白沙,一泓浅池。

  沙鸥园。

  那人说园名是他取的时候,她还嘲笑过,说哪来的沙鸥。然后那人就脱了鞋,赤足往浅池里一跳,张开双手,说沙鸥在此。

  当年展开双翅无处飞的沙鸥,此时站在池子中央,顶着天,立着地。

  那双曾经清亮的眼已深沉似海,那把修剪美观的黑髯已遮去笑容,那身没有太多修饰的青衣官服已换成威仪显赫的锦绣云袍。

  韩唐,她桑节南接过的第一位官,从南颂接到北燎去。

  第二位,就是宋子安,从大王岭接到凤来县去,只不过和接韩唐的心qíng截然不同。

  接韩唐时,她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年纪虽小,野心大过天。接宋子安时,她身无长物,半死不活,只剩一点私心。

  而今,还是这个园子,还是这个人,已经物是人非。

  节南无声转身,正想走——

  “小南,别来无恙?”韩唐不但看见了她,还认出了她。

  节南呵呵一笑,起身一点足,向后翻身一圈,仍落在红墙黑瓦上,俯看,“听说韩大人在天牢中受尽皮ròu之苦,如今看来是谣传,真太好了。”

  韩唐不介意仰望,“我知你心中很多疑惑。”

  “可不是嘛。”节南冷睨,“多到我都不知从何问起,直接割了你的脑袋就是。”

  韩唐笑出了声,“这个口气,这个眼神,小南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敢爱敢恨的xing子,该说是本xing难移?”

  “我是本xing难移,那你是水xing杨花吗?”节南哼道,“南颂学士,北燎太子太傅,到大今要当什么官了?”

  说到这儿,自己否定自己,“不对,不对,瞧我笨的,这回是要封王侯了吧?恭喜恭喜!”

  第413引 忘年黑锅

  月河静流,清池浅。

  那一年,他闲到跟上官要了造园子的活儿,自己动手造了沙鸥园。也是那一年,他在园门口百无聊赖看着白沙清水,一个漂亮小姑娘跳上了红墙黑瓦,笑嘻嘻问他这个园子有什么名堂。

  学士阁和皇宫一墙之隔,他想可能是顽皮小宫女之类的,告诉她这叫沙鸥园。

  小姑娘大笑,说只有沙子,哪来的沙鸥。

  他那时突发奇想,脱了鞋,赤脚跳进浅池里,学海鸥展翅,说沙鸥在此。

  如今回想起来,那是他成年后做过的,最幼稚的,却是最高兴的傻事了。

  但小姑娘出奇地认真,叶儿眼弯弯如芽,说他不像沙鸥,倒像浅水的海鱼,明明出生在海里,却忘记了海有多大,只为淹过脚踝的水而心满意足。

  “要不要我帮你?”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小姑娘的声音,分明童真年少,智慧超凡,还有那双眼,瞳里有海,广阔无垠,同此时墙上这位黑瘦姑娘的眼,一般无二。

  他和她是一类人,他那么笃定着——

  韩唐抬眼看着节南,“小南别忘了,是你接我去北燎的。”

  啊——啊——还是要算旧账,是吧?节南索xing坐在墙头,“所以说,年少轻狂,志大才疏嘛。大人原谅我小时候不懂事,还不知道引láng入室这个词儿。”

  韩唐不气反笑,“几年不见,小南你越发得犀利了,偏生你这样子最是耀眼,谁与争辉。”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这姑娘会长成一位极其出众的人物,哪怕世道对女子苛待。

  桑节南的可贵在于洒脱,不轻易动摇的霸xing,dòng穿愚昧言谈和yīn谋的睿智头脑。她生在女儿身,却有男儿的豁达,心中自有一片明亮丘壑,她的勇气甚至令男儿自愧不如,她的顽劣却比最淘气的儿郎还叫人头疼。喜爱她的,自会喜爱到骨子里。憎恨她的,自会憎恨到骨子里。没有模棱两可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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