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擎这个从四品锦衣卫北镇抚使，在所有宾客中只能排个中流，可见慕容家的人脉之广，势力之盛。

他左右一扫，在前方不远处瞧见了叶莲生的身影。四目隔空相对，眼波流转，便胜过千言万语。

叶莲生与闲谈的人告了声罪，便领着卢笙过来了。周正擎旁边的是个五品户部文官，极有眼色的给这位东厂督公让座。

叶莲生索性与他换了座位，那人便喜出望外的奔向那桌。这种往来应酬场合，每个人都希望能与位高权重者拉上点关系。

周正擎这一桌，便集齐了四个熟人。其余几个宾客也是五六品小文官，撞见传闻中凶神恶煞鬼见愁的锦衣卫北镇抚使和东厂掌印太监，心里暗叫晦气。

个个低眉顺眼的吃饭，唯恐引起这两大煞星的注意。

周正擎给叶莲生介绍：“我家二弟，你知道的。”

周正禹端端正正的给叶莲生行礼，神情不辨喜怒。

叶莲生嗔怪道：“你都不提前说一声，我连见面礼都没带。”

犹豫了会，从腰上解下一块红玉，塞给周正禹。能被他随身带着的饰品，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有价无市。

周正禹有些惊诧，他听说过自家大哥与这位东厂督公关系莫逆，但没曾想好到这种程度。

见大哥对他点头，他便收下了这份厚礼：“多谢督公厚赐。”

宴席中，叶莲生也多是与周正禹交谈，得知他即将参加明年春闱，说了不少鼓励之语。言谈间，往昔科举试题张口就来。

周正禹原对此人没什么特别好感，毕竟读书人与太监天然就是两个世界。但听着听着，就觉叶莲生言之有物，剖析文章入木三分，不禁对他大为改观，隐隐带上一丝崇敬。

便是桌上其余文官，听着都很惊叹，他们是没资格上朝的中下层官员，往昔只听闻过这位督公如何阴险狠毒，戕害忠良，却没想到真人却是如此。

只不过，他们顾忌自己文人身份，便是心里有所想法，也不会付诸行动。攀附阉党，对文官来说是一辈子的污点。

与这些人相比，周正禹对叶莲生的态度改变，便显得尤为明显了。

叶莲生浅笑之余，瞥了周正擎一眼。你这弟弟，本性不错。

周正擎回他一眼，以后也是你弟弟了。

这两人虽坐在一起，却没有说上几句话，平淡的好似陌生人，只偶尔熟谙的互相斟酒夹菜，才透露出一丝与众不同的亲昵意味。

周正禹并未发觉身边两人的眉眼官司，只一心沉浸在叶莲生传授的学识中。他虽然考中了举人，但名次不算太好，若想一举考中进士，还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宴席前方忽然热闹起来，周正擎抬头观望：“新郎官可算来敬酒了。”

等了半天，不就等的这个时刻。叶莲生低声道：“领路的不是慕容靖，而是嫡长子慕容昭。”

这就耐人寻味了，大操大办嫁女，却不愿带着女婿敬酒。

慕容昭与商君衍相携而来，说了一番客套话，随即对饮一杯。商君衍打量着周正擎，眸光染上了几分阴郁。

若他有周正擎如今的权势威望，想要起事容易的多。也就不需要借助慕容家的财势，舔着脸诱哄刁蛮泼辣的慕容未央。

他不知，当他暗暗嫌弃慕容未央时，旁边慕容昭也在暗暗嫌弃他。

若非嫡亲妹妹未婚先孕，闹出去实在丢人现眼，他们慕容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两人的婚事。

此外这商君衍还狮子大开口，要求慕容家陪嫁一千匹战马，五千套兵器铠甲。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慕容氏也早就准备造反，并不介意这种野心，但你想要起事，自身就要有足够的实力。没钱没粮没兵器，做什么白日梦！

但慕容未央肚子里都有了，慕容家也只能认下这个不省心的女婿。

慕容昭回想父亲昨夜对他的密语，就让商君衍在民间揭竿而起，等他终结了大梁的国运，他们慕容氏就可名正言顺的自立为王，也不会在史书上留下反贼的不良名声了。

若商君衍运气好，建立一番基业，他与慕容未央的孩子迟早会继承一切，慕容家也不算亏。若他功亏一篑，那就不要怪慕容氏大义灭亲，用他的头颅打造忠义的牌匾了。

这两人各怀鬼胎，但面上言笑晏晏，颇为亲近。

叶莲生意味深长的瞅着一会，含笑不语。

宴席散去，周正擎与叶莲生相约明日再会，便带着弟弟归家。

等他躺在床上时，忽而察觉有些不对劲。原著中商君衍借助了慕容家的财势后，很快就组织起了一支武装义军，揭竿而起。不过月余就攻下了三四座城池，自立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