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上下都不对劲(16)

裴云舒抽出了手,抽出手帕擦拭,“小师弟,好看是好看,但我用不上。”

他把胭脂重新推到云忘面前,云忘垂眸看了一眼木盒,目含秋波地睨了裴云舒一眼,笑容变大,“师兄,真的不要?”

裴云舒摇了摇头。

云忘就收起了胭脂,转而和他讲起山下其他的事。

他自幼在凡间长大,小小年纪受了不少风霜,也见识过许多凡间物事,说起东西来趣味横生,本来随意听听的大师兄和三师兄,也越发聚精会神起来。

更何况是裴云舒。

夕阳西下,直至滔天兽在门外不耐地吼叫几声,几个人才如梦初醒。

“小师弟辛苦了。”云景倒了杯水递给云忘。

云忘朝他灿然一笑,双目灵动,“师兄听的喜欢就好。”

无止峰养人,凌清真人又格外看重云忘,因着云忘还不能辟谷,每日的吃食都由人专门烧炙奉上,这几日下来,他反倒越发面如桃花了起来。

大师兄笑道:“快些回去吧,想必师父也开始担忧了。”

云忘点点头,正要走,又忽而低下了头,小心翼翼道:“师兄,那蛇皮,真的有云忘的份吗?”

“自然。”云景颔首。

云忘就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条剑穗,欢喜地塞到大师兄的手里。

门外的滔天兽,吼声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

云忘朝着院外走去,转身离开前,他特地看了一眼裴云舒。

裴云舒看着他们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即使与自己如此要好的大师兄对新来的师弟多多照拂,也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多大的影子,即便师兄们被他这个小师弟夺走,他也能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他手上的那道胭脂已经擦去,身上的道袍不染尘埃,云忘刚刚帮他拿着衣服,即使拿了再久,也不敌一个净身术的作用。

云忘回过头。

他深陷世俗,云舒师兄却好似要羽化登仙。

他生平最厌恶这样的人,好似看破了红尘,实际连红尘也未曾体会。

师兄们对云舒师兄是如此的好,好到大师兄为云舒师兄穿上外衣时,那只手看在云忘眼里,实在是碍眼的很。

他莫约是讨厌裴云舒讨厌到了极点,因此才想着夺走他身边人的宠爱,最好谁都不许去碰裴云舒,谁都不许用他们的手给裴云舒穿上衣衫。

滔天兽利齿外露,懒洋洋地瞥了云忘一眼,金色的竖瞳往众人身上看去,等云忘爬上来之后,便驮起云忘一跃而起,往空中飞走了。

*

等人走后,裴云舒拿着那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衣衫进了房,却不知道该把这衣衫往哪里放去。

露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他心中觉得不适;可收起来又不用,无异于暴殄天物。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将薄纱放在书桌上,拿起一层厚厚的白布盖在了其上。

这样就谁也瞧不见谁了。

裴云舒拿着衣衫去洗了澡,再回房内时,窗下的书桌上,薄纱外头罩着的白布却滑落到了桌边一半,纯黑色的衣衫避开了灯光的光线,成了那片最为黝黑的一处。

这会时间还早,裴云舒没有睡意,他便拿了本书,提着灯坐在了书桌旁,将白布重新盖住衣衫后,放下手中东西,就着灯光慢慢看了起来。

但没看几行字,忽闻窗外有低声哭泣。

裴云舒披上衣服出来一看,他院中的小童正躲在墙角偷偷抹着泪,看到裴云舒出来之后,吓得连忙站起身擦去眼泪,脸色煞白。

“发生什么事了?”裴云舒温声问。

小童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回话还算利落,“师兄,每年的这会,老家都会举行灯会,因为实在思乡,才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

裴云舒安抚了小童,等再次回到桌边坐下时,手中的书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御剑飞行,上上下下也不过一盏茶而已,小童家乡就在山下村镇,小童不能离开,师门弟子若只是下次山,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想法来回拉扯了许久,裴云舒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咬咬牙,换下衣服,因着他的所有衣衫都是道袍,便将那件纯黑色的薄纱穿上,拿着青越剑,悄无声息地出了院门。

月朗星稀,裴云舒绕过师兄弟和师父的住所,御着剑往山下飞去。

凌风吹起他的发丝,裴云舒摸摸耳侧,这才恍然发现他竟是连发都忘了束。

好笑地勾起唇角,他从袖中拿出一条发带咬在唇中,双手梳理着长发,在高空之上,将发带仔仔细细地缠上。

“仙长!”头顶传来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裴云舒心中一跳,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老鹰在他结界之外飞着,那双幽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和令人生恶的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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