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重生后她决定努力苟着(4)

作者:牡丹狮子 阅读记录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上玉一人。

恰如当初义父获罪伏诛后,她被没入掖庭为奴的那段时光,不过那时,还有一个嬢嬢陪着她。

如今,连嬢嬢也不知所踪了。

也是,家国都不保,谁会在乎一个垂垂老矣的罪妇。

上玉咂了咂嘴,第一天醒来,她就从女侍那里得知了全部内情,其中有许多令她震撼的事,譬如从来重文抑武的大辰竟会与丹熙开战,譬如经年后她竟能平安回到家乡,又譬如……华阴候。

卫衡舟,几天里这个名字已被咀嚼数遍,上玉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他上表弹劾自己并非真正之公主,可是这张脸,虽然较十四岁的她更加风韵成熟,眉眼却几乎毫无变化。

他如何能笃定她死了?

他如何能笃定她不会回国?

他又为何上表?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是不能深想的事。

她却控制不住回想起自己死前最后一眼,那驾风平浪静的鸦青色马车。

卫衡舟啊,卫衡舟。

上玉记得,第一次见他,是义父获罪的前一年,自己方十岁,而卫衡舟亦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是太微宫中的一大谈资,笑话似的人物。

落魄宗亲,偏居北殿,为上不喜,其父戴罪,其母身殒。

上玉亦听义父说起过他的事,他本有显赫的出身,乃是当朝天子(先帝)亲妹慧仪大长公主与驸马酆礼的独子。

婴儿降生在一个大吉之日,上亲赐国姓卫,代表着莫大的殊荣。谁知好景不长,驸马好弄权,野心愈发膨胀,竟在暗地里招兵养马,意欲谋反,有人却将此事先一步呈禀圣上。

至此,驸马一党全部获罪下狱,刑以车裂。慧仪大长公主思夫心切,亦投缳相随。临死前入两仪殿,声泪俱下,请兄长怜惜幼子,放他一条生路。

上为之动容,兄妹二人抱头相泣,第二日,大长公主便去了。卫衡舟就此入宫,上赐封号华阴候,居北殿。

可谁都知道,什么华阴候,不过虚名,罪臣之子,上头如此宽待,只是为博一个仁德之君的好名声罢了。

忆往昔

昌宁七年十二月,上玉刚过完十岁生辰不久,天降大雪,她跟着女侍在长直的宫道上玩雪,小娘子好奇心重,又难得如此肆意地玩耍,追着落雪一跑两跑便失了踪影。

自三岁起跟了义父,在太微宫西内的长生院里住了七年,上玉还从未跑出过这么远,将那片雪花紧攥在手里,看着它融化成水,从指缝中悄然滑落。

“好冰好冰。”她不住甩手,又笑又跳,不知自己踩到了一处积雪特别深厚的地方,一个趔踞,仰头栽倒在地。

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埋在雪里。

这小女子也不哭,反而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法,把头抬起,绛色的发带衬着红润的绣颊,两丸黑葡萄似的大眼,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把头埋在雪里,蹭啊蹭,身上围着的小披风都掉了,露出欢快扑棱的小手小脚。

“好玩~”奶音从雪地下模糊地传出。

不远处,有玉色的云靴循声而来。

颀长的白衣袍摆轻擦过地面,来人走路的声音仿佛一个猎者,寂然无声。

上玉再一次将头抬起,入目便是一道背光的黑影,微俯下身,问她:“你在做什么?”

介于孩童少年间的声嗓,带着一二分的稚气,尚可称之为好听。

上玉当然不会这么乖乖地回答,她又不傻,而是反问:“你是谁?”

来人似乎愣了愣,略顿,屈膝蹲下,发上雪白的束带被风吹得扬起,其实眉目方从阴影处逐渐明朗起来。

这是一张令人难忘的脸。

多年后,上玉想起二人初见一幕,仍会做此感慨,并非因为庸俗的皮相,而是对方脸上一处特别的奇异。

眼睛。

他有一对全然不同的眼珠,异色瞳孔,左侧为剔透的褐,右侧则为幽深的黑。

从来胆大的小女子一时也看得呆住。

临风照雪,身着白衣的少年款步而来,羸弱身躯携带淡淡的疏离感,可温和秀致的眉目又如一把轻拂尘埃的罗扇,明白地告诉世人,他是一个极好相与的人。

少年打量了上玉许久,见她只呆呆地看他不说话,心中了然,露出一丝略苦涩的微笑:“怕么?”他像在自言自语:“莫怕,我这就走了。只是雪天寒气重,你还是快些起来罢。”

话毕,直起身,不再多做停留。

上玉仍是呆愣愣的,积雪被体温融化了一点,变成水渗进衣裳里,刺激得她一个激灵,方醒过神,缓缓地从雪地上爬起。

刚才那人已不知去向。

她拾起小披风,系得歪斜,蹬蹬蹬往前跑去,不知这一块是宫里的什么荒凉处,沿途半个人都无,上玉顶着雪,想找刚才那人,却怎么也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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