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欧！”不远处何导一声吼，总算让周围的人退开一些，柯欧答应一声，又听何导说，“还不过来？”

柯欧对周围几个说了声抱歉，就冲着何导过去了。

何导只想替他解围，把柯欧叫过去，指了个板凳让他坐，然后继续开拍前的话题。

何导：“你说，你想报警？”

柯欧点点头，“对，恐怕还要向何导请个假。”

何导劝道：“我拿你当小辈，有话就直说了，我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最好还是先和养父母沟通一下吧，如果他们肯说实话，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肯，再报警不迟。像你这种情况，不清楚自己来历的，只能靠他们口供了，贸然报警，他们为了自保，很大概率不会说实话。到时候茫茫人海，你又如何去找亲生父母？”

柯欧想说，自己根本没想过找亲生父母。

何导不亏是优秀导演，他从柯欧脸上的微表情上，猜到了柯欧的心思，于是惊讶地问：“你不想找亲生父母？”

“不是，”柯欧忙否认，“我只是觉得希望太渺茫了。”

何导说：“你不明白真正的希望渺茫。我认识一对夫妻刚出生的婴儿被偷了，他们大海捞针一样，拿着襁褓中婴儿的照片，跑遍一百多座城市，寻找了整整五年。”

柯欧微微动容。

何导继续说：“在寻子路上，他们认识了很多有相同遭遇的人，有些人因为孩子丢了家破人亡，有些人变卖家产一边乞讨一边寻子，他们难道不知道希望渺茫？”

柯欧张口无言。

何导脸上挂着悲戚，看柯欧的眼神也带着微微祈求的味道。

柯欧心一惊。

何导又说：“你怎么知道，你的父母是不是也这样在找你。”

“何导，您是不是……”柯欧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他记得何导曾经和他聊过一些私事，柯欧记得他说过，因为家中出了些变故，导致他没能继续做演员，而是转行当了导演。而且何导还说过，他没什么子女缘。

难道何导的孩子也丢了？

何导苦笑，“没错，我也是这群不幸的人里的一员。”

柯欧微张着嘴巴，有些不知所措。

何导说：“丢孩子的父母，和丢了的那个孩子，其实都是人生悲剧。你有机会，为什么不互相成全？像我这样的父母，大都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有一天，丢过的孩子，能有想找亲生父母的想法。他只要想找，在寻亲数据库里比对DNA，就一定可以回来。我最怕他一点也不想找亲生父母，那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啦。”

柯欧默默低着头，像何导道歉：“对不起。”

何导微微诧异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为什么给我道歉，是我多管闲事。”

“何导的孩子，是怎么丢的？”柯欧疑问。

何导陷入回忆，好半天才说：“在医院丢的，刚出生两个月的孩子，他妈妈生病住院，把他带过去了。睡了一觉，发现孩子丢了。”

“医院不是有监控？”柯欧惊道。

何导微微苦笑：“有，监控没拍到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个身材很高大，穿着花裙子的女人。”

医院人来人往，那人从监控视频中消失，就再也找不到了。提到这件伤心事，何导的模样看着像是一下老了十岁一样。

柯欧替他难过，安慰脱口而出：“何导的孩子一定可以找回来的。”

何导点点头，勉强一笑，“我一直在等他。你还要请假吗？我看过接下来的安排，明天你只有两场戏，如果要请假，我就把那两场戏挪到别的时间。”

“谢谢何导。”柯欧长舒一口气。

何导难掩失望，“已经很晚了，快回去吧。”

柯欧郑重说：“真的很感谢何导开导，我听说报警的时候，可以录入DNA数据，匹配警方的打拐数据库。”

“所以你养父母那条线，你还是打算舍弃？”何导问，“一旦报警，你养父母只说承认他们是捡的弃婴。万一你的亲生父母，并没有录入寻亲信息，那你就真的有可能找不到父母了。”

柯欧沉默了一下，“抱歉。”

何导说：“没关系，你走吧。”

柯欧朝他微微鞠躬，然后离开。

小保一直在外面等着，看他脸上不好，弱弱地问：“何导是不是没有准假？”

柯欧：“不，准了明天的假。”

“那就好，那我们明天直接去报警吗？”小保又问。

柯欧轻轻嗯了一声，心情实在很复杂。他一方面非常同情何导，是真心祝愿何导的孩子有一天可以回来，另一方面又拿不定寻亲的主意，毕竟就算真的找到了亲生父母，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是原身柯欧，在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以后，会不会动念头找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