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和尚(270)

他起身离开毡帐,合好帐子,离开房间,推开最外间的窗。

一道黑影摸索着跳进屋中,立定,朝他行礼,抬起脸,道:“摄政王,阿史那将军到沙城了。将军按照摄政王的指示,在沙城设下陷阱,一共擒住三波杀手,大部分是各个部落被俘虏的青壮,也有王庭人。”

昙摩罗伽问:“阿史那将军如何?”

来人小声回答:“阿史那将军准备充分,只受了点轻伤,胳膊上被划了一刀,血已经止住了,没有大碍。”

说完,问,“将军请示摄政王,该怎么处置那些杀手?”

昙摩罗伽取出一张羊皮卷:“要他按计划行事,不必拷问杀手。”

来人恭敬地接过羊皮卷,塞进怀中。

昙摩罗伽立在窗下,忽地问:“北戎派了一支使团来王庭?”

来人忙道:“属下正要禀报此事,王的生辰快到了,除了北戎派遣来的使团,其他各国的使团也陆续到了圣城……不止北戎送来一个公主,现在圣城有好几位公主,听说几位公主都貌美如花,还未许婚。”

昙摩罗伽淡淡地嗯一声。

来人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昙摩罗伽两道浓眉轻拧,凝望夜色,出了一会神。

窗前又响起吱嘎声,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攀爬摸索,钻进屋中,在地上打了个滚,起身朝昙摩罗伽行礼。

正是奉命去通知各个城主的近卫缘觉。

“摄政王,属下去各处问过了,各位城主说城中并无异常,不过马场、驻兵的驿所都有人马调动,因为天寒地冻,很多牧民的牛羊冻死了,没顾得上派人去详查,今年驻兵调动的名册还没拟定好,只有月晓城城主这个月正在草拟举荐近卫的名录,记下了几处轮值官兵的调换,属下把文书草稿带回来了。”

昙摩罗伽接过文书。

缘觉点燃烛火。

昙摩罗伽打开文书,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目十行地看完,抬眸。

王庭五军、各大世家和所有城邦市镇的驻兵之间关系复杂,如盘根错节,光是记载每年的调换、轮值交替的羊皮纸就有十几卷,不过他博闻强识,这些东西一直记在心里,只需要看一眼月晓城的名录就知道哪些调动是异常的。

他面色平静,吩咐缘觉:“你不必再去月晓城了,直接去沙城,告诉阿史那,小心薛家。”

缘觉心口发紧,低声应是。

☆、麻烦

烛火晃动了一下。

缘觉翻出驿舍, 身影如电,朝着沙城的方向而去。

夜色深沉。

一只苍鹰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前, 黄色尖喙啄了啄土墙剥落的干泥块。

昙摩罗伽伸出手, 苍鹰立刻昂起脑袋,对着他拍了拍翅膀, 他取出一只铜环系在苍鹰脚爪上,手指轻轻抚了一下苍鹰。

苍鹰发出沉闷的咕咕声,展翅飞向夜空。

他立在窗前, 凝望黑沉沉的天穹,眸光清淡如水。

阿史那毕娑、缘觉、刚才过来传信的死士、留在王庭石窟掩人耳目的近卫,文昭公主……知道摄政王此刻身在沙城之外的人,只有这几个。这些人是他的近卫,从小发誓效忠于他, 对他忠心耿耿, 不会泄露他的秘密。

文昭公主是个例外。

烛火被从罅隙里吹进屋中的夜风扑灭, 腾起一阵青烟,隔壁传来几声轻轻的呓语。

昙摩罗伽回过神,转身回到生了火炉的里间。

屋中黑魆魆的, 热气笼在纱帐里,温暖如春, 瑶英侧身躺在毡毯间, 闭目酣睡,梦中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呢喃。

昙摩罗伽俯身,盘腿坐下, 继续运功调息。

呢喃声忽然变成带着惊恐的呼喊。

昙摩罗伽睁开眼睛。

昏暗的光线中,睡在他对面的瑶英双眼紧闭,并没有苏醒,身子却在不安地扭动,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一双手紧紧攥着毯子,雪白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昙摩罗伽想起她在高昌病倒的那次,起初她可能想试探他的身份,一路上经常借故接近他,后来真病倒了,反而不再刻意探查他的身份,不管发现他身上有多少古怪的事,一句也不多问,仍旧信赖亲近他,连男女之别都不在乎。

爱戴敬仰他的人很多,但是对另一重身份的他抱着一种近乎天真的信任的人只有她一个。

瑶英眉头拧得愈紧,整个人轻颤起来。

白天遇到朱绿芸,她失神了一瞬,很快按下担忧,重新精神抖擞。睡着了以后,整个人松懈下来,两年来的奔波流离和对无法更改李仲虔命运的恐惧涌进梦中,她再度梦见李玄贞害死李仲虔的场景,无助地奔跑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遍遍地呼喊着阿兄。

跑啊,快跑啊。

瑶英紧攥着毯子的手用力到僵直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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