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和尚(389)

昙摩罗伽双眉略皱,在烛火中静静坐了片刻,突然起身出去。

“我有事,出去一会儿,公主不必等我,早些安置。”

瑶英喔了一声,没有多问。

……

夜风冰凉。

昙摩罗伽站在营帐外,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识海中闪过一段经文。

一切妙欲如盐水,愈享受之愈增贪。

何为贪欲?

曼达公主美艳妩媚,舞姿曼妙,他不曾动情,更不曾动欲。

红颜枯骨,美丑不过是表象。

但是贪念并不仅仅只是欲念。

他知道李瑶英一年期满后会离去,过眼云烟,梦幻泡影,他当顺其自流。

今天,他发现,不必等一年期满,她随时可以离开。

此后,她将永远不会再踏足万里之外的王庭。

她会对其他人推心置腹,热忱以对。

昙摩罗伽缓缓闭上眼睛。

他想起祈福大会那日,李瑶英双手合十,朝他拜礼,佛殿前的灿烂光束洒在她身上,她目光虔诚,双眸含笑。

那一刻,一道不该有的念头忽地腾起。

假如她入了佛门,是他万千信徒中的一个……他希望,她的这双明眸,只能看着他。

她当只信仰他一个。

他有了贪念。

☆、胡言乱语(修别字)

昙摩罗伽回到营帐中, 烛影浮动,长案另一头的瑶英纹丝不动, 像是睡着了。

他并未睡下, 打坐禅定。坐了一会儿,感觉到黯淡的烛火中一道视线久久凝定在自己身上, 抬眸看了过去。

瑶英不知道什么坐起来了,长发披散,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枕着自己的胳膊,呆呆地望着他,眸光含泪。

烛火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此刻的她不是白天那个神采飞扬的文昭公主,只是一个脆弱伤心的小娘子。

昙摩罗伽怔忪了片刻, 想起回帐时瑶英脸上心不在焉的笑容。

她有心事。

瑶英察觉到他的注视, 回过神, 抹了下眼角,鼻尖微红。

“做噩梦了?”

昙摩罗伽问,声音比他自己以为的更轻柔。

瑶英准备躺下接着睡, 听他语气温和地发问,动作顿住, 嗯了一声, “我今天听杨念乡他们说,我阿兄的武功废了,他不能再使那对金锤了……他的伤还没好就来找我……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刚才梦见他……他……”

李玄贞武艺高强, 又有亲兵保护,都伤成了这样,杨念乡他们十死一生,可想而知北戎人的封锁有多严。李仲虔身受重伤,不会说胡语,冒险穿过封锁来找她,得吃多少苦头?

不管吃多少苦头,只要没找到她,李仲虔绝不会回头,他就是这么执拗。

从小到大,李德的打压猜忌,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唯独舍不得她受委屈……他居然当众刺杀李德,直接撕破父子君臣的表象,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瑶英声音轻颤,说不下去了。摇曳的烛光里,一双眼睛水光潋滟,泪水似要夺眶而出。

昙摩罗伽心中默念的经文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泪珠滴落的声音。

一滴一滴,泛开涟漪。

她应该多笑笑,她笑起来的时候明艳照人,恍如经书中描述的金沙铺地、树现佛刹的极乐世界里,众妙天花缤纷飘落,一切万物,皆放光明。

昙摩罗伽看着瑶英,轻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梦罢了。公主和兄长兄妹情深,他当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嗓音清冷,没有一丝情绪,却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瑶英轻轻地嗯一声,笑了笑,摇摇脑袋,眸中泪光敛去。

“将军说得对,只是梦而已,阿兄一定会平安无事,我会找到他,和他团聚!”

她长长地舒口气,坚定地道。

两人沉默下来,瑶英重又躺了下去,呼吸渐渐均匀。昙摩罗伽合上眼睛,接着打坐。

不一会儿,长案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昙摩罗伽睁开眼睛。

瑶英两手撑地,绕过长案,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身边,抓起毡毯裹住自己。

昙摩罗伽低头看她。

她挪了过来,和他离得很近,中间只有半尺的距离,她的毯子盖住了他的袍角。

他目光冰冷如霜,没有责怪之意,但就是给人一种威严的压迫感,瑶英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一卷书册,小声说:“将军,我实在睡不着,睡着了就做梦……我可以坐过来吗?我想看会儿文书再睡。”

昙摩罗伽没有作声,下巴轻轻点了点,闭上双眸。

瑶英轻笑,低头翻看书册。

帐中沉寂下来,两人一个闭目禅思,一个裹着毡毯看文书,静悄悄的,唯有纸张沙沙轻响。

满帐朦胧烛光。

昙摩罗伽默诵经文,诵完了一品《阎浮众生业感》,忽然觉得胳膊上一沉,有什么东西轻轻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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