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和尚(440)

“可惜今天在宫门前挤掉了一包……”瑶英不无遗憾地道。

昙摩罗伽心头微颤,想起白天见到她时,李仲虔不在她身边,后来李仲虔匆匆赶过来,手里好像拿了几包羊皮袋。

被百姓围着讥讽谩骂时,她心里想着的是几包他以前常吃的刺蜜?

他坐着出了一会儿神,拢起帕子,把没吃完的刺蜜放在枕边,视线落到瑶英手上,轻声说:“那边有药。”

瑶英按着他指的方向找过去,翻出一只银蚌盒,打开来,一股清冽药香。

“要擦哪里?”

瑶英洗了手,拖着蚌盒,问。

昙摩罗伽不语,直接从她手里接过蚌盒,坐直了些,两指蘸取药膏,示意她卷起衣袖。

瑶英一愣,“我没事。”

她还以为这药是要给他腿上擦的。

昙摩罗伽抬眸看她,面色比刚才好看了些许,温和而又不容置疑地道:“涂点药,好得快点。”

瑶英只得坐下,卷起袖子。

昙摩罗伽俯身,先用帕子拭净她手腕,然后轻轻抹上药膏。

带有薄茧的指腹温柔地碰触伤口,药膏微凉,青肿的地方一阵细微的辛辣刺痛,瑶英不禁轻轻嘶了一声,身上滚过战栗。

昙摩罗伽立刻抬眼看她,两道目光如电光闪过,双眉略皱:“疼?”

他问了一句,不等她回答,手上的力道已经放轻了些,云絮般柔和。

瑶英怔怔地看着昙摩罗伽,摇摇头。

“不疼。”

她小声说,面庞微热,心里再度涌起一阵古怪的感觉。

☆、谈谈

涂好了药, 瑶英低头放下袖子,余光中感觉到昙摩罗伽一直凝望着她。

烛火摇曳里,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凉如冰雪, 清清淡淡,像沙漠夜晚的星空, 太过深邃浩瀚,亘古沧桑,也就无所谓悲喜。

生老病死贪嗔痴, 他早已看得通透,无欲无求。

所以,在他面前,瑶英几乎没什么避忌,更无需心生防备或是玩弄心计, 喜怒哀乐, 尽皆自然。

她抬头看他。

他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动作自然而然,看去好像没有一丝故意躲避之意。

瑶英垂眸,按下心思, 起身取来案上的丝锦药包,“法师, 腿上是不是该换药了?”

昙摩罗伽摇摇头:“不必麻烦公主, 我叫人进来。”

瑶英轻声说:“我来吧,我以前照顾过法师,知道该怎么做。”

她洗了手, 掀开他腿上的薄毯,卷起薄纱裤腿,解开绑着的药包,先拿热帕子在绑出的勒痕上轻柔地按了几下,以免血行不畅造成瘀血,然后再系上新的药包。

整个过程中,她低着头,动作小心翼翼。几缕发丝从她鬓边滑落,时不时拂过她的鼻尖和唇角,有些痒,她隔一会儿就用手背拨开那几缕调皮的发丝。

昙摩罗伽看着瑶英,忽然很想替她把那几缕发丝撩开,手指动了动,碰到佛珠,指尖一阵凉意。

他纹丝不动。

瑶英替他换了药,盖好薄毯,端详他几眼,“法师要躺下么?”

昙摩罗伽握着佛珠,摇头:“不了……”

瑶英唔一声,忽然俯身朝他压了下来。

不过是一瞬间的动作,在昙摩罗迦眼里,却格外缓慢而悠长,她慢慢靠近他,娇美脸庞近在咫尺,似墨笔勾勒的卷翘眼睫微颤,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幽香弥散。

她一手支在他身侧,一手伸长往里够,抽出角落里的软枕,拍了拍,塞在他身边,让他靠坐着。

“法师,这样舒服些了么?”

瑶英忙活完,站起身,抬手拂起鬓边发丝,问。

昙摩罗伽碧眸微垂,点点头。

“麻烦公主了,夜已深了,我并无大碍,公主早些安置。”

瑶英一笑,转身离开。

脚步声走远了。

一室冷清。

昙摩罗伽看着自己僵硬的双腿,手指转动佛珠。

一道暗影笼了过来。

他抬眸看过去,本该离开的瑶英不知道什么时候踱了回来,手里抱了张小胡凳,往榻边一放,坐了下去,双手托腮,望着他。

“法师现在觉得困倦吗?”

他神色如常,摇头。

瑶英道:“正好,我也不困。法师深居王寺,以后我想见法师一面只怕难了,今天从大殿出来,我本来想求见法师,又怕打扰到法师,只能写了封信……”

她话锋陡然一转,“阿史那将军刚才告诉我,法师近来抑郁难纾,不知法师因何事心情不快?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法师只管明言,不必和我客气。”

昙摩罗伽淡淡地道:“小事罢了,公主不必在意。”

瑶英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是不是因为近来王庭军队和北戎百姓冲突的事?”

昙摩罗伽很清楚王庭内忧外患,必须先以雷霆手段震慑世家,削弱北戎,再逐步解决内部积弊,为下一代君王扫清障碍,而不是直接吞并北戎,那样的话只会把王庭拖入泥潭,但是北戎如今四分五裂,王庭上到世家豪族,下到平民百姓都沉浸在大败瓦罕可汗的狂热之中,认为北戎的领地已经成为王庭的盘中餐,不容他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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