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和尚(495)

她写完信,让缘觉送出去,翻开一本账册细看。

昙摩罗伽靠坐在榻前批阅文书,瑶英坐在绒毯小案前对账目。

屋中一片寂静,唯有笔尖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响。

昙摩罗伽眼角余光能看到她伏案书写的侧影,手中的羊皮纸半天才换一张。

瑶英看完一页账目,揉揉肩膀,朝他看过来。

昙摩罗伽醒过神,低头看文书。

这一次他凝神静心,没再因为她而分心,等批改完全部文书,再抬头时,一怔。

已经是薄暮时分了,金灿灿的夕晖洒进屋中,小案前的瑶英趴在案上睡着了,侧脸笼了一层金光。

她要和高昌保持通信,管理繁琐庶务,还要操心他的身体,提防别人的暗害……天天都是这么辛苦。

昙摩罗伽掀开锦被,看了看自己的腿,慢慢下榻,坐在瑶英身边,看着她的侧脸。

她睡得很香甜,眉眼舒展,手里还抓着一支笔。

他凝视着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抽走她手里的笔。

她梦中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

昙摩罗伽扶起她的颈子,让她侧躺在绒毯上,扯过锦被盖在她身上。趴在小案上睡,等醒的时候,全身都得酸疼。

瑶英困倦至极,肩膀早就僵了,躺倒以后,迷迷糊糊中觉得姿势很舒服,抱紧锦被,惬意地伸了伸手脚。

这一踢,穿了软缎鞋的脚丫子轻轻踢在了昙摩罗伽腿上。

昙摩罗伽看着她,嘴角轻轻翘起,碧眸掠过一丝清浅的笑影。

……

医者一连为昙摩罗伽扎了三天的针,每一次施针,瑶英都在旁边陪着他。

期间,她每天给李仲虔写几封信,早晚报平安,叮嘱亲兵想办法把李玄贞送走。

李仲虔把所有眼生的随从都遣走以后,总算安心了点,继续处理使团的事。

瑶英给高昌的郑景写了封信,托他带给杜思南。

昙摩罗伽命礼官达摩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指出使团中有人居心不轨,信是直接交给使团的,李仲虔没什么反应,使团其他人大惊失色,暗暗心惊。

这两封信一前一后送出。

第四天,瑶英写好信,在廊前等医者,医者迟迟没来,她问缘觉。

缘觉挠挠脑袋:“今天医者不来。”

“为什么不来?”

缘觉小声说:“今天王要出门。”

瑶英诧异地道:“法师要去哪里?”

这几天她都睡在昙摩罗伽房里,他没和她提起过要出去的事,他的腿肿了,不能走太久的路。

缘觉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王要去哪里。”

两人说着话,毕娑走了过来,手里捧了几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面具递给瑶英。

“公主,随我来。”

他补充一句。

“王吩咐的。”

瑶英一头雾水,跟着毕娑出了王寺,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

一辆马车停在巷子深处,赶马车的亲卫蒙着脸,看不出相貌。

毕娑示意瑶英上车。

她戴上鬼脸面具,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毡帘掀开,车厢里已经有个人了,一身僧衣,端坐在角落里,手中执一卷羊皮纸,袖摆滑落,露出一串佛珠,庄严冷肃。

瑶英愣住。

毡帘放下,马车轱辘轱辘晃动起来,她看着昙摩罗伽,轻声问:“法师,我们去哪儿?”

昙摩罗伽看着手里的羊皮纸。

“今天是盛会最后一天了。”

他没有抬眸,道。

瑶英手指颤动了一下,喉头哽住。

马车驶入热闹的长街,嘈杂人声透入车厢,瑶英掀开车帘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高高矗立的彩棚高台,台上的舞伎正在翩翩起舞,彩袖飞扬,舞姿绚烂。

她戴着面具,双手托腮,观赏台上歌舞。

在她身后,昙摩罗伽背对着她翻看批阅书卷,身处闹市,他依然心平气和,仿佛完全听不到外面一阵盖过一阵的欢呼叫好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完一封状告贵族的诉苦信,揉揉眉心,手指轻拂佛珠。

一道清亮的、如珠落玉盘的笑声在他耳畔回荡。

他眉间微微动了一下。

她在笑。

不仅笑了,双手还和着节拍轻轻晃动,衣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跟着起舞。

昙摩罗伽没有回头,低头翻看羊皮纸。

他不能参与她的红尘,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看到她错过的歌舞。

她高兴就好。

☆、倾囊相授

欢快悠扬的乐声停了下来, 台上舞伎微微俯身,衫裙滑落, 露出雪白香肩, 眼波流转,柔媚动人, 娇笑着退下。

舞伎退下之后,乐曲变得激昂雄浑,一群光着膀子、只穿了阔腿裤的男舞者登上高台, 模仿战斗的姿势起舞,密集鼓点响起,激烈勇武,他们跳的是武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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