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男,一个生得肤色白皙,一个则生得面黑如铁。
偏生那面容白皙的男子穿了身素白的裾衣,而那貌黑的男子又穿了件墨衣。
他二人面色又都冷肃至极,不怒自威。
竟是透着一股阴气。
那二男看见顾粲,皆都恭敬行礼。
待顾粲乘上轩车后,林纨站在府门处,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这才突地识出了那二男子的身份。
那二人应是他身侧管召捕之事的左右二监。
这一黑一白的,面色又总是阴着的,倒不像是凡间廷尉的两名属官,反倒是像地府阎罗的两名手下——专索人魂魄的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这字眼在心中一经冒出,林纨在夏日里,竟是打了寒颤。
她暗觉,顾粲一直被人阎罗阎罗的唤,怕是也与他身侧的左右二监脱不了干系。
回嘉轩堂后。
众人皆散,陈氏似是要避着林纨似得,携着林涵回棠梨苑去了。
林纨没在顾粲那儿得到允许,能在侯府小住,适才又一股脑热,主动提起晚上要同他行周公之礼。
今日这归宁,只能算是见了见祖父和亲人,毫无任何进展。
顾粲曾对她说过,让她放宽心绪,陈氏的事情,他会帮她解决。
但这到底是林家的家事。
顾粲又诸事缠身,林纨不想让他再烦心她的家事,还是想着自己去解决。
而且究其根源,前世顾焉若是不叛,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林纨这一月中,总会无意提起他父亲顾焉的事。
虽然知道,他二人的关系并不大好,但他们毕竟是父子关系,顾粲又是他唯一的儿子。
顾粲还是阻止那场叛变的关键人物。
而顾粲听她讲起顾焉时,神色总是淡淡的,没有不耐。
但林纨知道,他还是不愿听她提起他父亲。
林夙年纪大了,看似矍铄,但到了夏日,人便容易疲倦,便去偏厅小憩去了。
林纨继续坐在堂处,与宋氏讲着话。
因着经历了前世的事,林纨对许多事总是操心过甚,惦记着林夙的身体,又记挂着整个林家的安慰。
自觉凭一己之力,能做的事情太少。
宋氏却以为是天气炎热,林纨的心绪变得有些浮躁,这才与她叮嘱这么多,“纨纨放心,我定会将你祖父的身子照理好的。”
林纨看着修养甚高的继祖母,环顾了四周,将多余的下人挥退后,回道:“祖母可有想过,揽下府中这内事之权?”
宋氏无奈,笑着回道:“一直都是你婶母理事,我怎会去夺这管事之权。而且,整个侯府中,住的几乎都是你二叔的妾室和儿女们。我身为她们的继祖母,手也不便伸到那处去,还是由你婶母管着方便。”
林纨微作沉吟,宋氏说的,并无道理。
因着林衍妾室过多的缘故,宋氏还是继室,是由妾转正,并不便取代陈氏的管事之权。
林纨还有一个人选,只是那人若要用,她心中却有道过不去的坎儿。
说到林衍的那些妾室,林纨多问了宋氏一嘴:“我二叔那些个妾室,近来可还安生?”
宋氏轻叹了口气:“唉,这之前,一直是那七姨娘柳氏最受宠爱,可是近来,你那二叔又在侯府外养了个外室。你祖父知道后,这几日在心中一直闷着股火呢。”
又养了个外室。
林纨眸色一变,悄悄捏紧了手中的香帕。
林衍胎里不足,体质弱。而且腿脚一到阴天下雨,会犯些毛病,他不能习武,自是不能如林夙和林毓一般,驰骋疆场。
他武也不行,文也不行,还是个纨绔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承这平远侯的爵位?
宋氏见林纨又是一副忧虑模样,忙劝道:“纨纨啊,祖母劝你一句,你这叫杞人忧天。你身子不好,心思可不能太重,好好将养着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林纨道了声:“嗯,祖母说的对。”
心中却觉,她是重生的人,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
而宋氏,她毕竟只是个内宅女子,看不了太长远。
待天色将暮时,顾粲的公事并未忙完,但他却差了专人来接林纨回府。
林纨不欲让林夙和宋氏再送,从嘉轩堂拜别两位尊长后,便携着香芸和香见往府门处走去。
至福禄石雕影壁时,有人唤住了她——
“堂姐留步。”
林纨顿住脚步后,回身一看,见是林涵。
她不欲与林涵多言,但碍着二人毕竟是姐妹,还是回道:“堂妹还有何事?”
林涵走近了她几步,神色谦卑,并无往日的张狂。
林纨心中生了疑。
林涵声音也是谦逊:“堂姐,我有话想同你说,外人在旁不方便,你离我近一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