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早高峰，刚出小区门口，还没走出十分钟车子就被堵住了。

陆小可拧着眉毛探出身子看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车。

裴昊哲瞄前视镜一眼：“进来，危险。”

陆小可缩进来，抱歉说：“今天又得麻烦裴哥，不过……”他眯着眼睛看向外面，“这条路好像不是咱们过来时候的那条，我记得这前面是个小学，早上就是很堵，如果换一条兴许能好点。”

“没事，你总是那么客气干什么，我妈跟你不是相处挺好的？”裴昊哲盯着前视镜里小孩越发干净的面容，扯了扯嘴角，“刚被我妈念得脑袋发晕，直接就上来了。”

陆小可低头笑了笑：“是呀，不过天底下的妈妈都一个样，我是真喜欢简姨。”

“她也喜欢你。”裴昊哲问道，“你回去跟他们说了吗？”

他们指的是谁，显而易见，那天被裴昊哲看到狼狈的一面，再提起来陆小可也没有半点窘迫，神情冷淡，“不用告诉他们，这个点没人在家。”

离家的时候好像也没通知家里人，裴昊哲留意着他的脸上几不可见的微表情，“我听我爸说，你上次问过关于什么协议的事。”

还不等陆小可接话，他立刻补充道：“我没有要窥探你们家里隐私的意思，只是我爸很多事情都是要经过我的手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小可摇头，“反正也不是我丢脸。”

他很平静地大概把原主妈和原主爸的协议讲了一遍，不满地说道：“我现在未满十八，还需要监护人，那笔钱的大头也拿不出来，只能让何家先用着。”

“滴——”一声刺耳的鸣笛声，陆小可吓一跳，抬起头来。

裴昊哲抬起手，声音低沉：“抱歉，不小心按到了。”

“哦。”陆小可眼底还残存着惊慌，小兔子一般无二的表情，“再等两年，如果我能拿回钱的话，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们了。”

他耸了耸肩膀，语气稍显轻松道：“起码不用什么事都离不开监护人了。”

裴昊哲看着前视镜，问道：“你就没想过换一个监护人？”

“嗯？”陆小可反应过来，摇头，“我妈是独生女，别的表亲堂亲在我爷爷家落魄之后就迫不及待跟我们妈划清界限了，找不到的，再说，何明达还活着，法律上就不太好空过他去吧，我不懂。”

他拧着眉毛，不是抱怨，只是疑惑的表情。

这孩子从小经历的苦难太多，不管前面有再大的磨难，都已经麻木了，有一种随波逐流的意思。

是因为知道难以改变，索性不变吗。

“你是说法律上他是你父亲，还是说，你仍然希望他是你父亲。”裴昊哲问的清楚明白，一点没把他当小孩子看。

陆小可一愣，字字带血：“我倒希望，法律上他都不是我父亲，他不配。”

裴昊哲指尖点着方向盘，沉思半晌：“协议的具体事项还要问问你母亲当年请的律师，至于换监护人，如果你有他没资格做你监护人的证据，比如录音、视频之类的，就更好说了。”

“真的？”陆小可猛地坐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把着裴昊哲的车背，“可以吗，彻底摆脱他的那种。”

不过这气势也只延续半分钟，很快他眼神黯淡下来：“以前我没想过这些，没什么东西留下来，前段时间我忍无可忍跟他们闹了一场，威胁说他们要是再逼我，我就不签字或者直接自杀，让他们一分钱拿不到，这两天他们已经收敛不少了，可能现在也拿不到过分的了。”

他苦笑着说：“至于骂人的，后妈哪有亲的。”

他脑袋微微下垂，镜子里就只能看见一只尖削的下巴，楚楚可怜。

这么一个淡然内心又充满生活激情的小孩，裴昊哲不敢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放出自杀的狠话，一想到小孩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停止在这娇俏的年纪，裴昊哲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疼。

他指甲掐着方向，倒是难得笑了：“说什么傻话，什么大事就想死，你才多大？”

陆小可自嘲地笑笑：“是，都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也不会遇到什么大事，仔细想想，活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裴昊哲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转头去看。

小孩脸上挂着和年龄不符的沧桑，再加上原本就瘦削的颧骨，一瞬间，裴昊哲还以为后边坐了个老翁，眯了眯眼睛才又在那双还算灵动的眼睛里看出了少年的影子。

裴昊哲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你放心，这件事好解决，不管有没有东西，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能彻底和他们脱离关系。”

“裴哥？”陆小可一愣，“你可别哄我，我会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