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434)

作者:姚霁珊 阅读记录

“本王省得。”诚王慢悠悠地说道,将帕子袖了,左右四顾,脚下却是不动。

郭陶知他心情复杂,劝也无用,只得静立一旁,不再出声。

诚王去往封地时,其长子与次子皆留在了京城,便是如今的王世子与恒静郡王。

这还是当年诚王主动提出来的。

彼时,建昭帝虽然未置可否,可是,当诚王留下二子离京之后,陛下便立时将二人安置进了早就备好的宫殿。

很显然,对诚王以“质子”效忠的行为,他是认可且觉得有必要的。

这十余年间,诚王在封地又接连有了三个儿子,而王世子与恒静郡王则居于皇城,如同隐形了一般地生活着。

出于某种因由,诚王很少给京里写信,而王世子他们也不太可能主动往他那里通消息。于是,年来岁往、音信渐稀,到最后,也不过每年报一次平安罢了。

“跟着他们的都有谁?”出神了片刻后,诚王问道。

他问的自是跟着王世子与恒静郡王的从属。

当初离京时,他留下了些人手随侍,此刻便是问他们的去向。

郭陶的回答只有简短的五个字:“故人皆不在。”

诚王点了点头,细小的眼睛里,挤出了一丝讥嘲。

他就知道会这样儿。

他留给两个儿子的人手,怎么可能还在?必须被圣天子铲除掉才对。

这样也好,也免得当真留下一两个故人,他这里倒还要费心斟别。

“书带着了么?”数息之后,诚王再度开了口,问的话却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郭陶竟像是早有所料,不疾不徐自袖中取出一部颇厚的书,封皮上写着《四海杂记》,双手呈了过去。

诚王接过书,当着他的面儿翻开某页,这里指指,又翻到另一页,那里点点,全程一言不发。

待指点了一会儿后,他便将书又还给了郭陶。

郭陶亦是如法炮制,飞快地重复着翻书、指点这两个动作,稍后便又将书再反还诚王。

如是者数。

这是郭陶想出来的密谈之法。

京城乃是建昭帝的地盘,他们不得不万分小心,话从口出皆是祸、笔谈就更容易落把柄,而此法则以书中之字代笔,想说什么,便找出相应的字来,组成句子。

很简单的办法,却很奏效。只要每次都换一本书,即便被人发现了他们在密谈,也很难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便这样面无表情立在枯柳之下,你来我往地对着本书戳戳点点,如同两具只有手能动的僵尸。

约莫小半刻后,诚王将书接过,沉着脸,如若耳语般地道:“本王要看到……”

他翻开书,熟门熟路地点出了一个“诚”字,一个“意”字,旋即将书一合,斩钉截铁地往前一递:“否则免谈。”

这是他的底线。

他必须看到那些人的诚意。

现如今的情形是,对方手中的筹码太少,而他要付出的,却是身家性命。

这根本不公平。

至少也要让他看到他们的手段,看到他们加下的筹码,他才好决定是坐下来谈,还是站起来跑,甚或是向天子跪地投诚。

总之,一切要看这些狗屁文人的意思。

这也让诚王有一种事不由己的感觉,有点憋屈。

郭陶将书袖了,躬了躬身,低垂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些什么。

“走罢,去前堂,见见我那两个孩儿去。”诚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负起两手,阔步而去。

郭陶忙随后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前堂。

诚王府的建筑与摆设,自然轩丽非凡,正房西次间雕花槅扇之后,诚王妃栾氏正红着眼睛与王世子说话,一旁的坐椅上,恒静郡王安静地坐着,一如他的封号。

诚王故意没叫人通传,径直来到屋中,而他的出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王爷,您可算来了,妾都等您好长时候儿了。”一见到他,栾氏立时起身说道,眼圈儿又是一红。

她拉着王世子的手走到他跟前,激动地颤声道:“王爷您瞧瞧,深儿都长这么大了,方才妾都没敢认。咱们走的时候儿,他才只有这么高呢,现下已经……已经长大了。”

她拿手比了个高度,又踮脚摸着长子的发顶,展颜笑着,泪水却再度打湿了面颊。

男人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懂,她只知道,这些年她过得苦。

王世子徐祁深乃是她的头生子,打小就听话懂事,是个再贴心不过的好孩子。可她万没想到,孩子十四岁的时候,竟在诚王的授意之下,留在京里成了质子。

那真跟摘了栾氏的心肝也似,离京的那段日子,她几乎每天以泪洗面,直到后来又添了一个幼子,才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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