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487)
平江伯府嫡长女与定国公府萧四郎已然议定了亲事,待到三月春暖花开时,两下里便要完婚。
朱氏便就此事提前恭喜了沈氏,又笑道:“沈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得着了萧家四郎这般良婿,我瞧着都眼热呢。”
这话倒有一多半儿出自真心。
想当初,定国公府才放出话来要给萧戟相看亲事,朱氏便勒逼着东平郡王去探了口风。
徐婉贞已经足十七岁了。
她的婚事一日不定,朱氏就一日放不下心。
可惜的是,国公爷似是并不愿与王府结亲,只挑了不温不火的平江伯说成了亲事。
朱氏为此很是懊恼。
若非王府地位特殊,她是有把握将这门亲事弄到手的,且在她眼中,自家闺女无论品貌还是德行,皆比那小门小户的伯府姑娘胜出好几筹去。
可叹这一层王府的身份,到头来却成掣肘,朱氏每思及此,便觉扼腕。
听着她略带酸意的话语,平江伯夫人沈氏笑得无比开怀:“承王妃吉言,过几日就叫人把喜帖送到王府去,王妃可一定得赏光啊。”
“哟,那我可得好生备份贺礼,到时候去你家讨喜酒吃去。”朱氏神情自若,面上的笑容没有一丝裂隙。
这种场面上的事,她早已应付裕如,再不会如初踏勋贵圈时那般闹笑话了。
沈氏见状,倒想起一桩事来,遂笑道:“说起来,我在这儿还要恭喜王妃呢,您家里不也是喜事临门么?”
朱氏一愣,下意识反问:“这话是何意?”
沈氏也是太高兴了,竟没顾得上察其颜色,管自笑道:“贵府五爷不也要说亲了么?前几日我还听伯爷念叨来着,只怕没几日贵府也要办喜酒了呢。”
朱氏闻言,先一怔、再一惊,旋即大怒。
这叫什么事儿?!
这成什么话?!
她一府主母、东平郡王妃,居然对家中庶子的婚事一无所知,还要旁人来告诉她?!
这要传到外头去,她这张脸往哪儿搁?
往后教她怎么做人?
朱氏直气得头昏眼花,两眼一阵阵地发黑,险些不曾栽倒在地。
幸得潘氏颇有眼色,忙暗示丫鬟扶稳了她,又将话头接了过去,三言两语闲扯开来,沈氏也自去了。
第310章 喜怒
从侯府仪门至马车这一路,朱氏一直面色铁青,搭在小丫鬟胳膊上的手骨节泛着白,尖利的指甲直刺进去,掐得那丫鬟腕子上一圈青紫,险些没疼出眼泪来。
待到上得马车,厢门阖拢,眼前的光线陡然变暗,朱氏这才赤红着一双眼,抬手抓起案上的茶盏,用力朝地下掼去。
然而,那预想中的脆响,却并未如期而至。
原来,那车中铺得极厚的地毡,茶盏甫一落地,立时骨碌碌滚去角落,连个响儿都没发出来。
朱氏气得险些倒仰,只觉那地毡也欺到了头上来,咬牙切齿抄起另一只茶盏,鼓目左右顾视,旋即对准木案,恶狠狠一掷。
“砰”,盏裂茶翻、汤汁四溅,总算教她听见响儿了。
朱氏却犹自不解气,直眉瞪眼抢过一旁的茶壶,高高举起,还要再砸,被潘氏死命拦下了。
开玩笑,这车厢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万一那碎瓷溅上了身,再划破了哪里,那就真成笑话儿了。
潘氏完全能够想象出外头的人会怎生议论,什么“东平郡王府婆媳出门吊唁,双双破相而归”啦,什么“王府婆媳大打出手,各自挂彩”啦等诸如此类。
这种风头,潘氏表示她根本不想出。
好在朱氏方才已然砸了一只茶盏,一口恶气出了大半,人也清醒了几分,知晓再闹下去亦是无益,遂半推半就丢开了茶壶。
潘氏着速将东西归置好,又掏出帕子,将朱氏袖口沾上的茶水拭净。
这个过程中,朱氏僵立如石,唯鼻孔歙动,“呼哧呼哧”喘着大气。
欺人太甚!
真真欺人太甚!
望向那满案的碎瓷,朱氏觉得整张脸都在抽疼。
这碎的哪里是瓷片?
那就是她的面皮啊!
那狗父子俩问都没她问一声,顾自就把亲事相看起来了,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
他们就这么瞧不上她这个正经主母?
一念及此,那支撑着朱氏的力量登时轰然倒榻,她身子一歪,朝旁便倒。
“母亲小心!”潘氏轻呼一声,眼疾手快将大迎枕塞在了朱氏脑后,才免去了她撞头之险。
而饶是如此,潘氏亦吓得白了脸,生恐婆母当真气出个好歹来,忙抚着她的后背助她顺气,一面柔声相劝:
“母亲且先别急着恼,说不得这事儿有因由呢,还是回去问清楚了再做道理,万莫平白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