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门熟路的踏过了竹林阵法, 今日不巧，师父竟没有坐在院间煮茶, 反而是背手站在假山小池边, 静静地看着里面的流水。

“念儿来了啊。”

道元没有转身，只是平静的开了口。

苏念:“嗯。”

“小师弟都与我说了，”道元从袖中拿出一件法器, 看模样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琉璃球, 他招呼苏念过来, “把手放在上面。”

不过几瞬而已, 上面的鲜艳的橙红便淡了下去，逐渐化为虚无，没了颜色。

苏念拿开手, 倒是没见书上描述过无色是什么样的灵根纯净度，一时间也犯了难。

“至臻虚无。”

道元收起琉璃球，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喟叹了一声。

“和你师叔一样, 灵根纯净度是九州罕有。”

苏念了然的点了点头，先前自己的灵根纯净度顶多算作中上而已，现下看来……应当是二次觉醒后这些属性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她抬眼，见道元的面色略带愁容, 心里揣测莫不是因为疏沉的缘故。

于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句:“师父近日心情不好，是因为没人陪您下棋了吗？”

道元清闲惯了，平日除却煮茶下棋，也就没旁的什么爱好了。

而他平素最喜欢的棋友……恰是疏沉。

道元听了此言，愣怔了半晌，旋即又笑了笑。

“你呀！倒来试探你师父来了。”

见道元提起此事的样子没有半分扭捏，苏念才松了一口气。

“我平素与疏沉交好……实在是因为他太像我的一位故友了，虽然样貌没有半点相似，但行事作风却像极了他。尤其是棋风凌厉，半点不肯让我，也着实像极了那个不尊重前辈的……”臭小子。

道元像是回忆起了过往，闭目凝神，思绪已然飞落到了很远。

但他说完这些，只是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

“可惜，我认识的那个人绝不会做出这种背叛师门的事情，说来也怪我，其实他早就露出了端倪，只不过是我……一直抱着这样的假象自欺欺人罢了。”

道元眸光越过她，不知是自说自话还是在感慨:

“今日之结局，也罢……”

苏念现下倒是有点能理解自家师父的想法了，但想到了近来的谣传，有点担忧的说道:“师父，我是能理解您的想法，但青玄旁的长老……恐怕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了。”

“我明白，”道元点了点头，“明日就是你们出发的日子了，我已通知了此次出行的其他各峰弟子，辰时在丹华门汇合。”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纯净的晶石。

“我早些年得来了这个玉华石，与你灵根的至臻纯度最是相配，我先前赠给了你衡瑾师叔和冗寒师叔各一块，未想到百年后竟能再遇到至臻灵根净度的人，倒也不会浪费这块玉华石了。”

“师父……”

不知怎的，苏念总觉得今日的道元师尊与往常的画风不太一样，倒变得有些伤春悲秋了。

道元见这丫头紧皱的眉头，用两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小小年纪的！皱什么眉。”

这力道……

苏念吃痛的捂住了头，她错了，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放下手不到片刻的时间，道元立刻朝她丢来了玉华石，若不是她反应快，这个价值不菲的石头恐怕就碎了。

“好生收着它。”

道元说完这句话，像是赶客一样，挥挥袖子让苏念回丹峰去。

苏念虽然困惑，但也知自家师父脾气古怪，没甚耐性，于是无奈行了一礼，就告退了。

就在她离开不久之后，院内突然出现了两人，穿着青玄内门的服饰，表情肃然，神情凝重。

他们手执长剑，朝道元弯腰行礼。

“掌刑堂办事，还请长老随我们走一趟。”

道元面色不改，伸出手任由他们戴上了锁灵镯，便跟着他们走了。

其实此事远比念儿想象的更加严重，他和疏沉的关系，说不明道不清，可不是那么三言两语的便能脱得了干系的。

毕竟……他也并不完全无辜。

从知晓混元玄秘诀存在的时候，他便知道疏沉必然与冗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套心法便是直接挪用了混元心法的核心，再套入旁的杂识，将此篡改成了一套速成心法。

速成心法，对方家人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只能堆砌修为积攒血脉之力，而对自身的实力却无半点裨益。

他并非赞同疏沉的做法，只是始终不肯相信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会做出这般欺师背叛的事情。

人心总归是有偏向的，他原以为能将冗寒从深渊中拉回来，却未料到，有些人却早已没有了初心。

他甘愿受罚，也再也不会对当初那个少年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