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恶之徒(10)

他说话时,声音里多有气音。

听在别人耳朵里,那就是他这一下摔得狠了,说起话来,气都是虚的。

但魏妙沁不这样觉得,荀锐上来就这般说话的,言语间又是夸她生得白,甚是轻佻。魏妙沁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被轻薄的感觉。可这人偏又轻薄得隐晦,旁人恐怕都未听出来其中一二。

魏静远闻言,眉头微微一拧。

荀锐已经缓缓地又接了一句话:“正当是应了那句话,相由心生。郡主心善,请了大夫救我。果然郡主模样生得也是极好的。”

魏静远听见这句话,眉头才舒展开了。

魏静远哼笑一声:“倒也算你这小子识趣,元檀自是最心善不过!”他顿了下,道:“你既还有力气说话,想来摔得也不算狠。”

魏妙沁这会子无所适从极了,便干脆与一边的仆从道:“还不去瞧一瞧那撞死的马,查明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会一头撞上树?”

马倌连声应了,挤开人群,在那马儿的尸首旁蹲下来,忍着恐惧和恶心,对那匹马仔细查探起来。

荀锐还在看魏妙沁,他似乎对那匹马究竟为何而发狂全然不感兴趣。

旁人则并不知他在看谁,只以为他被摔的那一下,劲儿还没缓过来,这下目光都微微涣散了,刚才说那些话,恐怕都是强撑着说的。

只有魏妙沁心下微恼。

明明上一世,荀锐也不曾这样过。到了现在,他怎么就非要盯着她瞧?

现下他表现得也太奇怪了些。

他就不担心那马儿撞树,是有人故意要害他吗?

不,等等。

想到这里,魏妙沁脑中突然有什么记忆被勾了出来。她猛地转头,朝荀锐看了一眼,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愕。

她想起来了!

宋家人怒斥荀锐冷血狠辣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这样一条。他们说他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只因家中行二的兄长与他打了一架,之后他便不惜以自身受伤为代价,驱使兄长的爱马,一头撞死在树上。事后更以此嫁祸兄长谋害他性命……

这说的不就是……不就是今日这桩事吗?

荀锐之所以浑然不在意,是因为他知道,根本就没人要害他?

这匹马的死,不过乃是他一手操纵为之?

魏妙沁怔怔地看着荀锐。

荀锐却冲她不轻不重地勾了嘴角,那点笑意若隐若现。

她先前与荀锐来往甚少,多是从旁人口中听取有关他的消息。也是到了今日,魏妙沁才真正见识到,荀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那马儿的惨状,她光是回想一下,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若换作旁人,谁又狠得下心下这样的手?就这样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将身下的马儿撞死。

至少自幼长在蜜罐子里的魏妙沁是不敢想象的。

魏妙沁抿了下唇,再感受到荀锐探来的目光,心下更觉得恼怒,甚至那么一瞬间,都想张口说,他恐怕不需要大夫了。

偏这时闫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了:“元檀!大夫来了!”

众人忙分出一条路来,先让闫焰领着大夫与药童到了近前。

魏妙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气闷地闭上了嘴。

大夫是杜氏为她请来的,医术自然不会差,那大夫跪伏在荀锐的身旁,细心询问,又细心查探了一番他身上的伤。

魏静远忙转过身来,双手遮住了魏妙沁的双眼,道:“元檀瞧不得,瞧不得!”

闫焰也走到了魏妙沁的身边来,道:“元檀胆子怎么这样大?这样也敢围过来瞧?快去坐下歇着,血腥味儿闻得多了,你又得头疼了。”

说罢,闫焰便伸手去扶魏妙沁。

他们自幼一并长大,不过扶一下,自然算不得什么失体统的事。

只是刚扶上魏妙沁的胳膊,闫焰便感觉到如芒在背。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种感觉却又立即消失不见了。

闫焰也并未放在心上。

魏妙沁生得好看,性情好,出身也高,又极得皇上的宠爱。京中喜欢她的人,实在如过江之鲫。

兴许是哪个爱慕元檀的人……

闫焰一边扶住了魏妙沁的胳膊,一边道:“杜夫人还当是你头疼又犯晕症了,倒是急坏了,好一番劝说,她才没有跟上来。”

被闫焰这么一打岔,魏妙沁心上顿时一松,没了刚才那种感觉了。

魏妙沁忍不住笑道:“若是嫂嫂上来了,只怕头一个先晕的就是她,到了那时候,大夫就得瞧两个人了。”

她由闫焰扶着越走越远,背后那道目光自然也越来越远了。

回到桌岸边,魏妙沁一下子就恢复了神色自如的样子。

其余贵女倒是忙不迭围了上来,先是问了她可有被吓着,又纷纷拿出香囊等物,说是里头放的香料能安神静气,献给郡主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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