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兰贺卷起冷懿生寝衣的袖口，看了看她的手腕，异样的淤青还在。

“殿下，妾没事了。”冷懿生自个儿笑着道，脸上还露出因被太子关心而受宠若惊的羞怯。

而兰贺看着她，幽暗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带笑的怜悯——一无所知的蠢姑娘。

“去睡吧。”

“殿下，妾帮你更衣。”

将兰贺的锦袍和玉冠叠放好，冷懿生转过身，兰贺坐在床边，显然还是要她睡里面。她在暖洋洋的烛光里悄悄红了脸，垂眸爬上床，躺在里面。

兰贺见她盖好被子，并没立刻躺下，而是站起来，将房内的灯烛熄灭。

前两夜的灯烛光燃到三更半夜自己熄灭，冷懿生在光明中入睡。这一次，一片漆黑，她忽然屏息静气，眼睛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睁得亮晶晶，却仍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受到兰贺回到床边，掀起被子睡下的动作。

冷懿生噤若寒蝉地眨了眨眼，偌大一张床的另一边，男人躺下后再没有任何动静，过了一会儿，她沉下气，闭上眼咬着下唇，怪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她以为太子是羞涩，想熄灯了再行敦伦，不曾想还是错怪太子了。她默默深吸一口气，以平复因身边躺了个一点也不想对她做什么的男人而引起的怪异心情，接着若无其事地酝酿入睡。

良久，还睡不着的冷懿生听见太子开金口了——

“冷懿生。”他语气轻轻却连名带姓地叫她。

冷懿生在装睡和应答之间沉思片刻，最终佯装半睡半醒，茫然道：“嗯……殿下，你叫我？”

“手。”

“手？”冷懿生想当然以为他还在关心她的手，于是道，“殿下放心，妾会小心点，不会再压到了。”尽管她还是想不通自己睡觉怎么会把手压得淤青一片。

“把手伸过来。”

“啊？”冷懿生一头雾水，但还是将右手抬起来，朝他那一边举着，“殿下，要干什么吗？”

她刚问完，右手就被一把握住，压下。

“就这样，睡吧。”

冷懿生清醒了。

兰贺温暖的手握着她的，一起陷入柔软光滑的锦被。两人顿时就像亲密无间的小两口一样难舍难分，连睡觉都要紧紧牵着手，共赴未知的梦乡。

她愕然，右手再也不敢动弹，人也不敢翻身。

暗会

是夜，黑漆漆的巷子里，凭借自小苦练出来的夜眼，水心沉稳而谨慎地贴墙穿到巷尾，那儿立着一道黑色人影，她走近了才发现不只一人。

“殿下？”水心难得惊讶地低声叫道。

披着玄色斗篷的男人微微拉开帽子，露出一张嵌着含笑桃花眼的清隽脸庞，正是信王兰礼。

“殿下，你怎么也来了？”水心问道，更加警惕地将周遭扫了一遍。

她在东宫当差，十天半个月就得将东宫里的情况上报给某个人，再由那人向兰礼上报，若兰礼有什么命令要执行，也会如此转达。

“这一回，本王想亲耳听听太子的事。”兰礼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凝视水心微微皱起的冷淡眉眼。

以往水心上报的关于太子的事情实在稀松平常，不是太子病了，卧床不起，就是太子杀掉奴仆，还把自己气病了。兰礼也料得到太子的生活就是这么乏味，他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但这回不一样，东宫里多了一个人。

水心抿了一下薄唇，当即明白兰礼想听太子成亲后的事，便道：“太子与太子妃相处时，也不让奴婢们在一旁伺候。不过，奴婢发现，太子娶妻后，身体倒是没有过去孱弱了。”

闻言，兰礼一挑眉，眸底兴趣更浓。

娶妻前的兰贺每天有大半时间是在床榻上度过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躺了十几年也还没软骨颓败，还要多亏他东宫里的两个校场，以及亏得他每日一早会去打几套拳，十几年如一日。

起初，东宫外的人，包括皇帝和皇后，都以为太子会靠习武强身健体，拥有一副好体格。慢慢地，看来劲瘦有力的体格太子是有了，但卧床不起的生活太子还是没能撇开。于是，皇帝和皇后不免失望了点。

“今日午后，太子陪太子妃在校场射箭，整整一个下午。”水心边回忆边道，“他脸不红气不喘。以及，奴婢今日也进去‘上校场’，里面有样东西，奴婢觉得奇怪。”

“什么东西？”

“箭靶。”水心道，“过去，太子用过的箭靶，大都被他自己直接烧了，偶尔留下来的，也是证明他箭术稀烂的证据罢了。但今日，奴婢看见的箭靶，每一个的红心都被射穿，面目全非。奴婢怀疑，太子的箭术绝没有他露出来给人看的那般差。”

兰礼勾唇一笑，“他露出来给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