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生存法则+番外(91)
母亲的情况只恐更糟,我却亦心中清楚,相见不可急于这一时半刻。
提裙,下拜,我于灵堂外跪下身去。
裙摆散开,落地。周遭纸钱遂无风而起,纷纷扬扬,飘于天地。
养我之情,姜老爷从来不曾施舍,生我之恩,却任谁皆磨灭不掉。
他并非无半点父女恩情,只是这情,却大多给了姜七,给了他唯一的嫡出女儿。
既不是无情无义的恶父,我又如何怪他?而今逝者已矣,我在此跪谢这父女一场,只望母亲她生者如斯。
“我要见二十姨娘。”
叩拜已毕,我站起身来,抖落裙裳上的纸钱,对姜白月淡淡开口,却也坚定不容拒绝。
“二十房的院子仍在原处,我知道路。姜白月,你可拦我?”
“拦?”
似听闻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姜白月开怀笑了。
下人们俱在颤抖,分毫不为姜阎王难得一见的笑而陶醉。
丰神秀逸的白衣男子,负手站立于如雪的花海之前,似朝霞旭日般昂首而笑。
他继而出口的话,却带着天底下最浓烈的恶毒,也带着报复般的酣畅快慰。
“姜五你只管去。这府里面我是主子,他们能有谁胆敢拦你?你去啊,去看一看二十姨娘,去尝尝亲者痛仇者快的滋味,去试试我朝夕面对疯癫入魔的生母之时,是何等的心如刀绞、五内俱焚!”
我不信……
短短数日之内,母亲就算再受他凌|辱折磨,也不会……
我拼命摇头,复后知后觉般提起裙摆,转身欲朝二十房的院子跑去。
步子抬得太急,太过匆忙,我失魂落魄中绊上路中砂石,狠狠跌倒在地。
指甲死死地嵌入地缝,我极力想要站起,泪水却模糊了眼前道路。脚踝处痛楚钻心,膝上的血渗出已撕破的裙摆,将一地纸钱洇湿,尽染猩红。
未待我爬起身来,岚棠已追上了我。他止住我不顾一切的奋力挣扎,双膝跪地,从身后将我紧紧抱住。
我哭得太过悲哀,撕心裂肺却喑哑于喉咙之中。
堪堪要背过气时,岚棠才在我颈侧,以唇轻柔地触上耳垂,用终于平复下的悠长气息,温柔沉稳地劝慰于我。
“傻姑娘,”岚棠幽幽地叹,“他在诈你,你却还顺着他。”
姜白月的话是真是假,我辨不出。既因为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亦因为在他面前,我的确如岚棠所讲,是没有心机城府的傻姑娘。
“你知道的,他是我三哥……你知道姜六的死,也知道——”
终于,我哭出了声来。断续的抽噎之中,我含混不清地念出旧日过往,岚棠则适时打断了我,隔面纱轻掩住我不适时宜的话语。
“你伤了脚。二十房的院子在哪?我抱你过去。”
法则之49
以往,姜家人对我的印象,便只是寡言少语,清冷安静。
似乎是所有人皆不承想,五姑娘做了姨娘以后,倒是把书香门第的岚公子勾得迷了心窍,全不顾那些个祖宗礼法,活脱脱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
看着一路上避犹不及的姜家众人,我扭脸深埋进岚棠胸前,早忘了刚刚跌倒牵出的一身伤痛。
若是岚棠他抱我行过这姜家大半个宅院的事,落入了岚尚书的耳中,他老人家指不定要对我再厌恶上三分……
“可还能撑得住?是请冯千夙直接过来,还是叫他去我那跨院里等?”
岚棠倒是丝毫不在乎姜家人投向他的目光,只耐心极好地低声问我,要不要立刻延医。
“怎好什么事都牵累到冯千夙呢?妾身只是受皮肉伤,断不必烦他这一遭。”
“受皮肉伤?这一摔如若伤及你腹中孩子,你当如何?当初在岚家宗祠你险些小产,何其有幸不曾伤及己身。若我时时皆要担心这孩子反伤于你,便争是不要这逆子也罢!”
“孩子无辜,莫教他听去你这些气话。”
环于岚棠颈上的手臂再收紧些,我因为无处可避,只得缩在他怀里,好生劝他。
“说到底是我不对,明明快要做娘亲了,却行止失宜,结果便自食苦果不说,还险些连累骨肉,又还害你惊忧。待会儿若见了二十姨娘,她定会同你一道数落我呢……”
说到这里,我却隐隐含泪,心底里酸涩苦楚。
岚棠知我眼下惦念于她,虽未言语宽慰,却径自加快了步子,朝二十房行去。
快要到院门时,我瞧见围栏下蜷缩着一个身影。那人半蹲于地上,头埋在臂弯之内,瑟瑟打抖。
二十房是个极为简陋的小院,栅栏低矮,门板破旧。此时院门上拴着一把乌铁重锁,无人得进,岚棠只好暂且将我放下。
我勉强挪步,借由岚棠搀扶,缓缓走到那娇小的身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