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如许(85)

作者:有月无灯 阅读记录

高朋满座,宾客尽欢。

等季候氏亲去送了客,回屋里褪去步履鞋袜,一双脚都站的有些水肿了,九思见了心里埋怨季宗德事多,面上也不大高兴,亲手给祖母按了好一会儿。

季候氏却十分高兴,半躺在榻上,和她说话,“你瞧敬家姑娘如何?”

九思点点头,“十分好。”

季候氏觑她一眼,又叹:“的确十分好,这样的通透的姑娘配给你大伯父可惜了。”

九思结果刘妈妈手里的热腾腾的巾子,给她擦手,认认真真拭了一遍,抬起头道:“您也是尽人事知天命,敬姐姐聪慧之人,自有造化。”

季候氏像是被说服,屋里四处暖洋洋的,没多会儿就阖眼睡着了。

九思拿灯罩子熄了一边的蜡烛,又嘱咐刘妈妈夜间注意着炭盆,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廊上的灯笼被风吹着,一圈圈打转,摇摆不定。

外头一夜大雪吃尽了白日的喧闹,她看着那本《策论》,倒头睡去。

晨间是半拢来唤的她,将睁开眼,才觉着屋里太暖,睡了一背的热汗。

半拢跟前跟后,到九思问她怎么了,才开口,说东苑那边留了一个大夫。

昨日诸事繁多,九思却是一夜好眠。

她笑了笑,对着铜镜往发上簪花,“那季婉清可是要好了?”

半拢摇头,“那是个女大夫,我瞧着不大正经,走路跟没骨头似的,一摇一晃。”

九思笑得愈发真了,一双眼睛透亮,“比越姨娘还要好看?”她一笑,那镜中的女子也跟着笑,顾盼间全是辉霞点点。

半拢微微闪神,呐呐道:“那叫什么好看,林家真是把季家当什么地儿,胡乱送人。”

暖阁早膳备好,芙巧过来请她。

九思漫步往那边踱,手里拿的是丁硪递进来的信。

半拢还在耳边念叨,说东苑那边不能放之任之,让他们猖狂了去。

九思看到信上‘邢大夫混了无色无味的一味毒,夹在封卷内’,拿了小刀裁开,放在乌亮的桌上。

许妈妈进来,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九思抿了唇笑:“药。”

“什么药?”许妈妈担心起来,只以为是她病了。

九思想了想:“是季婉清的解药。”

满屋人心下皆已明了。

半拢迷茫的看着众人,张了张唇:“那边的女神医您不管管,怎么地还专门给二小姐求了解药。”

芙巧笑她:“就你这丫头一根筋似的,什么就信什么。”

九思拿了勺子,低头喝羹汤,等一碗用尽了,才对半拢说:“新人进府,该急的不是我们,你这两日多注意着冬忍。”

半拢似懂非懂点点头。

离年关近了,东院传来消息说,季婉清好了不少,季宗德还特意求了季候氏说让府中女眷一并去云台山上求个平安。

季候氏也从未涉足于东院,季宗德苦着脸来说情的时候,九思就坐在旁边,他顿了顿道,“九思也去捐些灯油,给宗贤夫妇供灯,当个寄托也好。”

九思看了他一眼,笑着应了,状似无意的问:“大伯父可有什么想说的,我一并写了烧给父亲。”

季宗德愣了,摇摇头,“你敬孝便好。”

九思再看他,惝恍着一张脸,转身往外去,脚步竟有些蹒跚。

冬深一日渐一日寒冷,雪似玉叶银花样的往下撒,悠悠晃晃落到底墒。

她深夜里点了灯看书,听见外边积雪压断了树枝儿的声响,大雪压平了四处,更鼓杳杳,正是四更。

上次下雨,今次大雪。

门外廊上的灯笼映着黑影儿在窗阑上,袭风打转儿。

屋里静着,敲门声三下便停了。

许妈妈趿拉着软布鞋过去开点门缝,外头有人低声说话。

她又翻了一页书。

“小姐。”许妈妈唤她,“冬忍来了。”

九思掀了眼皮,去看跪在地上的人,衣裳单薄,手上全是冻疮。

她不着急问话,让采锦取了一瓶药,“先给她擦擦罢。”

冬忍却不愿伸手,只连叩数个响头,凄然道:“求三小姐护我腹中胎儿,这是大老爷骨肉啊...”

“季家的骨肉我自然要护住。”九思看她磕红的额头,神色淡淡:“二姐姐的病可是要好了?”

冬忍咬碎了一口牙,唾道:“她是吃了身子虚的药来装病,那女神医也只是章家养的雏妓......”

九思无声的止住她,许妈妈寻着眼色去取来一个糙黄的牛皮纸包,放在冬忍面前。

“这药你拿回去。”

冬忍低头看着,没敢伸手去拿。

九思却不愈再多说,翻开方才那一面儿,接着后面看起来。

屋里静了许久,地上铺了蚕丝绒结金银线织的地衣,两个火盆,就是跪在地上也不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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