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如许(96)

作者:有月无灯 阅读记录

她面色渐渐平静下来,眸子睇过去,淡淡道:“这也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吗?”

裴长仕却瞧着她笑,反问道:“你说呢?”

九思倏的起了身,站在一侧,朝他欠身,“夜色已深,大人逗留许久,只怕不妥。”

明着面儿要赶人走,客却不随主便,仍旧稳坐榻上,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容,似笑非笑的看她:“急什么?”

他靠在榻上,闲闲散散的样子,气势压人,“你不是想知道章家的婚事该如何能推脱吗?”

不待九思反应,他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法子也说了,全看你如何想。”

九思闭了闭眼,只想将这尊不请自来的大佛抬出门去,趁着风雪夜里,随便找个地方,一把雪埋了。

她自诩是个清醒人,再睁开眼想把脑子过得那些话再说一遍,可瞧见他,不知怎地印象就模糊了。愣神许久才想起来,她是想问这个,她想问问裴长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长仕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分明诚心给你解局的,瞧你的神色,竟像是遇到了什么豺狼虎豹。”

九思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气急:“您是拿我逗趣?”

裴长仕对上她的眼睛,唇边含着儒雅的笑:“佛堂里说的话,都是可以做见证的。”

九思杏眼圆睁,似是不大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微红的脸颊到底是红透了。

烛火站不稳似的撑着窗楞摇曳,滑落的热蜡窝藏住方寸阴暗罹难,暖黄的光晕映上他的侧脸,半是明昧,半是灯火。

万籁俱静,他后面几个字入耳来便是十分清晰。

“...这个你收好。”

天色昏黑,长廊的灯火微弱纤细,外头大雪纷纷,一行脚印瞬间被掩去了踪迹。

案几的热茶没有一点余温,一方玉就撂在边上,玉白的光泽,云纹半壁,末端悬璜。

九思在被中翻来覆去,终是起身,喊采锦用匣子收起来。再躺下时,竟是一夜好眠。

次日雪仍下着,但小了不少,鹅毛乱絮似的洋洋洒洒。

季候氏放心不下,又捐了一道灯油钱,看着知客师父用朱檀笔一笔一划记在功德本上才放心离去。她上马车前拉着九思的手,道:“我这心里放心不下,怕他们在那边过得不好,也盼着能多多给你些庇佑。”

九思扶她上马车,安慰道:“祖父泉下有知,定会如您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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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没两天,章家人闲不住似的,拜帖一日紧一日的递上门来,又不能怠慢,季候氏只能出去作陪,听那几人拐着弯儿把话绕道九思身上,季候氏又气又急,铁青着脸送客,到最后干脆称病闭门谢客了。

章大夫人看出季家的敷衍,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偏偏忍住了没发作,还笑着撂话,让九思在家中好好习规矩。

刘妈妈唾道:“只以为是大户人家,半点教养也没有,手伸到别人家中,真是没皮没脸,我都替她烧得慌。”

九思不以为然,手伸去别人家中算什么?只怕章家早想越俎代庖,不甘心屈居一人之下了。

丁硪出去跑了两趟,旁邻左右的关系使尽,潜伏在那些府邸边上,什么都未摸着,倒是被徐川的人逮到,当夜就有一封密信递进来,上头四个大字:稍安勿躁。

薄薄的信纸颇为烫手,她总觉得裴长仕误解了什么,让丁硪出去打探只是为了不那么被动罢了,又不是着急别的。

她顶着烛火看纸上笔法一波三磔的小隶,当下行楷正盛,这人却写了一手好隶书。最后还是叠了两折就让采锦和那玉佩装在一起放好。

季宗德在朝中还未回来,季候氏忧心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又担心他冰天雪地的在外头照顾不好身子,选了一个能干的妈妈送过去,几个大箱笼中装的都是镶毛领儿的厚衣衫,并着新制的护膝一起。

不到一日,那边就有带信的小厮回来,季候氏拿着信纸若有所思,撑着额头道:“只怕是要变天了。”

九思凑过去看了两眼,大伯父这信写的谨慎,只说了何时回来,近况如何,半点未谈及朝中之事,看来局势应该是相当紧迫。

章家现下坐不住,也并非是闲出手前世章家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光是看章明达偷梁换柱把梁氏子养在章府上,就晓得宫中权宦与太后为首的外戚这两党功不可没。

这一世言官领头弹劾章明达的呼声极高,皇帝明面斥罚敬启良,实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前者是执掌大权的内阁首辅,又里应执掌司礼监的刘进,权势滔天似是不可一日;后者作永晋帝的暗刃,只等一个时机。

季候氏把信收进匣子里,朝九思笑道:“就近着除夕,你也不要跟着我个老婆子天天不是看账本儿就是绣花 ,好好的姑娘家养成了呆子,和婉茹出去瞧瞧有什么要吃的要玩的,那些个头面首饰祖母准备的若是不喜欢,就喊梁妈妈备马车去铺子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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