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有什么事情一向传得挺快。更何况如今玉贵人也算是得宠，漱玉宫进了毒蛇咬死了宫女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宫中。

高胜寒一下朝就听脸色凝重的福泽海说了这件事，又知道玉贵人一直怕蛇，十分担心她，忙换过衣服就去了漱玉宫。

漱玉宫气氛凝重，一贯活泼的桃夭也是垂头丧气，红着眼眶好像霜打了一般，蒹葭虽然知道轻重，在皇上面前维持着形象，可也能感觉到她的悲伤和痛苦。

高胜寒叹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酸涩，他们两个是玉贵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两个都这么难过，玉贵人肯定更难受。

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他自己进了房间。

玉贵人正坐在妆镜前，只穿着雪青色的绸缎寝衣，半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簪着一根简单的白玉簪，透过镜子看到了他，缓缓勾了勾唇角。“臣妾还以为见不着皇上了。”

她虽然好像在说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话，高胜寒却觉得好像心口蓦然被揪了一下，痛得他呼吸一窒。

“怎么回事？”高胜寒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艰难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干涩。

“皇后送给臣妾的‘榴开百子’果然灵验，虽然现在臣妾无法侍寝，不能给皇上开枝散叶，但是花盆里的蛇蛋倒是孵出来了一窝小蛇。”唐乐乐仍旧坐在那里，对着他回眸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高胜寒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迈出去的一步就停在了那里，再也迈不出下一步。他从前看过的宫斗小说电视剧里有太多害人的手段，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他虽然讨厌皇后一贯维持端庄人设，觉得太假了，但是也从来没想过皇后端庄外表下是这么毒辣的一颗心。

“皇上不打算给臣妾一个交代吗？”唐乐乐起身来到他面前，红着眼眶看着他，虽然笑着，眼中却闪着泪花，倔强又脆弱。

“你要朕给你什么交代？”高胜寒看着这样的玉贵人十分心疼，可他也明白自己动不了皇后，不由更加痛恨自己这个皇上的身份，更加痛恨和厌弃自己，他皱眉看着唐乐乐，死死攥紧了拳，用力到骨节发白，眼神渐渐冰冷下去，声音却透着狂躁和愤怒：“没有证据证明是有人要害你，而且死的也只是漱玉宫的一个宫女而已，你要朕怎么调查？你要朕去处理谁？”

唐乐乐却是僵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只觉得如坠冰窟，痛彻心扉，寒彻肺腑，眼泪就这么不知不觉流下。

明明差点被毒蛇害死的人是她，该委屈的人是她，她也明白他作为皇上的处境和为难，也根本就没有无理取闹要他做什么，只是想要他相信她的判断，站在她这边安慰她几句，他却这副不耐烦的样子，还说得出“没有证据证明是有人要害你”这样的混账话来，当真是让她寒了心。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把唐乐乐那一点希望的小火苗浇了个透心凉，既不相信她的判断，又不相信是皇后，还急着替皇后撇清关系，警告她不要怀疑皇后。这样明显的偏心真的让她觉得恶心。

唐乐乐从来没想过，那种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女主被渣男皇帝伤了心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那个她觉得还算尊重她关心她，和她合作还算愉快，甚至她还喜欢的皇上，竟然会这么冷酷地对她。

他不是喜欢玉贵人吗？原来他的喜欢也和那些渣男的喜欢一样，并不值钱，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原来他也和那些渣男一样，不过如此，对着后宫哪个女人都能一副深情的样子，看着他们为了他斗来斗去不仅不心疼，还会偏心不辨是非。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也明白皇上的处。甚至如果皇上要是不管不顾要去找皇后算账她还要拦着皇上，她所希望的并不是他现在能为她做什么，而是他的一句“相信”罢了。

高胜寒看着她眼神中那一点跳动的火焰突然寂灭下去，神情黯然，眼神冰冷，脸色惨白泪流满面，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不由僵在了原地，十分担心又害怕，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扶住她的肩膀说些什么安慰她。可还不等他开口，她就垂下了眸子躲开他的手，踉踉跄跄转身扑回了床上不动了，冷冰冰地抛下了一句话：“嫔妾身体不适，请皇上恕罪。”

“你没事吧？”高胜寒有些慌了，颤抖着开了口想要过去看看她，刚迈出一步却看到她猛地扯了被子把自己狠狠捂在被子里，只能又生生顿住了脚步，担忧焦虑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床上那一团被子，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徒劳地虚握了一下，挣扎了片刻又收了回来。想到刚才玉贵人纤瘦的摇摇晃晃的背影，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好像被揪着，疼得气息都乱了，烦躁焦虑和自责像一块巨石压着他，皇帝的身份带来的种种束缚，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压力，都在撕扯着他，让他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