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要我了。

一个人走得干干净净，却偏偏又用那样极端残忍的方式离开她的世界。

“……没事了。没事了，那不怪你。”

顾瑜像哄个孩子一样，不停地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别多想，我还在呢。”

每当这种时候，他从来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花言巧语，因为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口头空话，没有半点作用，他能做的就是尽力陪在她身边。

无法改变蒋凤死亡的结局，但他必须保证这一世孟安能过得平安顺遂，如愿所偿，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孟安发着抖，喉间溢出一丝哭腔，却又极力忍住。

她不想再在顾瑜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认识顾瑜以来，他帮她的已经太多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需要顾瑜来安慰她，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是她知道，她必须长大，蒋凤死了，她只有孤身一人了。

哭泣没有任何作用。

她在心底甚至害怕，害怕顾瑜会不会也有一天，像蒋凤那样突然离开，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所以她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敢太任性，不敢太懦弱，也不敢太缠人，她尽力想去做一个好的女朋友，她不想顾瑜最终也丢下她。

可是明明她做得很好，已经半个月了，直到刚才，在这之前，她都觉得隐瞒得很好。

却因为他一句关切的责问而溃不成军。

真没用。

她伸手拽住顾瑜的衣角，忍着恐惧，颤抖着声音问：“别走好不好？”

顾瑜沉声道：“好。”

孟安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但拽着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她心底的不安一时难以磨灭，可是顾瑜说好，她就信。

顾瑜关掉了灯。

黑暗里，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

泪意汹涌难耐，夺眶而出，沾湿了枕头，床边这个人，正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像是无声地在说，我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良久之后，孟安恢复了平静，她才意识到顾瑜就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都快僵住了。

她有些犹豫，往另一边挪了挪，“要不……你在这儿睡会儿吧？”

顾瑜讶然，无声无息地笑了，“这么热情，要我和你一起睡？”

孟安又不说话了，半晌，蚊呐一般“嗯”了一声。

害羞了，竟然还承认了。

顾瑜勾了勾唇，没再继续逗她，也没拒绝，和衣在她旁边轻轻躺了下来。

孟安悄悄哭了一通，情绪稳定了些，哭完便有了点难得的困意，迷迷糊糊之间，听见顾瑜轻轻翻了个身，凑过来低声道：“媳妇儿。”

“……嗯？”

“明天，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孟安清醒了一点。

顾瑜伸手在她身后揽住她，慢慢道：“你这样的状态，对自己很不好。”

孟安没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困意再次卷席而来，身后人温热的温度和独有的气味让她心安。在睡过去之前，她想，去就去吧。

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时间久了，顾瑜再喜欢她，也是会累的。

他们预约的心理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叔，性格温和，说话慢声细语，在顾瑜询问能不能旁听的时候，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迅速收了回去，善意地笑了笑，没有拒绝。

有顾瑜陪在身边，加上心理医生很平和，孟安感觉，对外人说出这些隐秘的家事，一开始或许会有些生涩，慢慢地，也仿佛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

他们交谈的时候，顾瑜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心理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继续询问问题时，顾瑜就知道有结论了。

“应该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什么？”顾瑜蹙眉。

创伤后应激障碍。

对于受到刺激的情景反复、不自主地涌现出有关的情境或内容，焦虑不安、失眠……这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体现。

孟安和顾瑜对视一眼，对于这个答案，心底多多少少有些猜测，没有太大惊讶。

“不过现在还不算特别严重，只是轻度。建议可以用一点药，积极配合治疗，多一些陪伴，过一两个月，没有意外的话，也就没事了。”

从心理医生那里回来之后，两个人都一路无言，直到上了楼，顾瑜突然道：“……要不然，你来我家住吧。”

孟安回头看他。

顾瑜感觉到这话有歧义，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孟安抿了抿唇，好像笑了一下，“还是算了，街坊邻居看见了又该多说了。”

顾瑜叹了口气，也是。

“陪伴”这一点，本来是可以做到的，在学校天天坐在一起，这还不是陪伴？但是不巧的是，还有半个月就要放暑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