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裙下臣(13)

况且,芊杨昨日敢闯进来,背后定有人撑腰。

她是紫宸殿的宫人,身后的人自然只能是皇帝。

皇帝敏感多疑,即便已将人召进宫中临幸,心中却仍不放心,这一点,丽质已有体会,他会派人防着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皇帝的人,她如何惩戒?只有等他自己来。

夕阳西沉,夏日炙烤的热度也散去大半。

丽质自榻上缓缓起身,对着铜镜仔细梳妆。

春月见状,便要替她取胭脂、螺黛、花钿等用具来,丽质却摆手示意不必。

这张脸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便能引人注目,傍晚霞光灿烂,实不必再多此一举。

况且,她此行另有目的,精心装扮后出门,反而引旁人猜疑。

她对着铜镜左右端详一番,只沾了米粒大小的胭脂在唇上抹开,道:“手药可备好了?”

手药有滋润肌肤,养护伤口之效,虽比不上伤药,却能减少创口留下疤痕的可能。

春月忙取出个巴掌大小的碧色瓷盒,道:“备好了,小娘子看一看。”

丽质打开看了看,思索片刻,又拿镊子夹了三两片晒干的海棠花瓣,撕得更细碎些,撒入盒中,重新盖上,起身道:“走吧,入宫这样久,我还未曾走近看过太液池的景色。”

……

已是酉时,裴济独自从太和殿附近一路巡视至太液池附近。

今日夜里无需他留下当值,照惯例,石泉已先行离开,替他将马牵到右银台门外,他只需沿太液池继续西行,便可出宫。

此时夕阳已几乎沉到水面之下,只余下渐渐朦胧的霞光映照在水面之上。

水边有清风,吹去一日闷热燥意,令裴济不由放缓脚步。

太液池在右侧,过了清思殿,左侧便是望仙观所在的山坡。

裴济下意识抬眸看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脑中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夜的事。

不知为何,他觉得鼻尖仿佛又嗅到了那股女子身上的幽香,手掌与手背也跟着多了几分灼烫,好像那葱白指尖不经意划过时的触感还留在肌肤间。

清凉微风吹拂而过,他却像又回到了昨夜那张床上堆叠的闷热锦被之下,生生憋出一身热汗。

黑暗将天空遮蔽,他不由捏了捏垂在身侧的左手,指腹用力摩挲,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这是种从没有过的感觉。

从前他不喜旁人近身,尤其女子,这是从小就有的习惯,莫说是外头的陌生女子,便是府中的婢女,也只有小时候抚养过他的乳母能靠近他。

他十六七岁的时候,府中也曾有过几个容貌标致,年纪也小的婢女,时常与他“偶遇”,不是故意摔倒,便是落了手中的帕子,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换做别人家的年轻郎君,大约会顺势而为,将人弄进屋去。

可他心中除了厌恶,从未有过半点波澜,偶尔不小心指尖碰到一下,他甚至会好几天感到不适。

昨日那般,他虽也觉异样,却并没有排斥与不适,而是一种夹杂着不屑,又令人隐隐难忘的燥热与酥痒。

他想起皇帝与睿王二人对那女子的迷恋,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越发笃定那女子定是个蛊惑人心的祸水。

他该离远些。

可这念头才从脑中闪过,眼前的情形便让他渐渐皱起眉头。

湖边距离他数十丈的凉亭中,正立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一身飘逸宫装,梳着坠马髻,迎风而望,恰被吹得衣裙贴身,显出婀娜纤袅之姿,又兼衣带翻飞,仿似羽化而飞之态,正是他心中才想起的那一位。

他停住脚步,欲悄然转身绕行,可那女子却似有所感应一般,忽然转头,朝他这一处看来。

即使隔着数十丈距离,她的面容映照在月光与凉亭灯光之下,也显出一种朦胧的美,尤其一双莹亮的眼眸,像带着无形的钩子一般,紧紧钩住他的视线。

他浑身紧绷,僵立一瞬,随即面无表情前行,欲直接经过凉亭。

她无品级,以他的身份,本也不需驻足行礼,如此擦身而过,也没什么失礼的。

可那女子却像是有备而来般,径直自凉亭中出来,就立在道边笑盈盈望着他,令他避无可避。

“裴将军。”她声音仍是那般柔柔弱弱的,连侧身盈盈屈膝的模样,也娇弱得令人恨不能上去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怀里,“可算让妾等到了。”

裴济心中一突,面无表情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像是没听懂她话中意思一般,蹙眉道:“已经入夜,娘子快些回去吧,莫在外逗留。”

他声音极其冷淡,说得一板一眼,像个无情无欲的僧人。

丽质的视线自他垂在身侧,紧紧攥拳的双手上划过,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上前一步,抬起水汪汪的杏眼,无辜地望着他:“可妾是专程为裴将军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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